昔日她曾说,不知徐的眼睛像一座葱郁的远山,如今,是远山行至近处,她才会有不一样的观感。
如今相对时,更像是两渠汇成一道河流。
“自然要瞒着你。”林观鹊说:“小妖王都把假的认出,也要认出真的才公平。”
这公平二字来得稀里糊涂,这种称呼...不知徐从温柔乡里清醒,警觉道:“这还论公平?”
莫不是怕她将相伴多年的情分给了旁人受益......
“此番被假扮的是我,你不寻我,却去寻秋桐音?”林观鹊可借话说出要憋出病的不快,这牙间塞了涩口的酸杏,使得呼出的气息都带了些别样的味道,
“是秋桐音能帮你,而我不能?”
不知徐被她禁锢在怀中,这会就算是想跑无法,可得好好回答她的问题。
片刻后,只有“噗——”的一声笑,而后瞧不知徐咧开嘴,将头笑低下去。
“哼哈哈......”
林观鹊由着不知徐乐了会,话里郁闷更多:“怎还笑成这般模样?”
“我去时秋神司都不在神殿,神司该不会是因为这个才下界来的吧...”不知徐定睛瞧向林观鹊,似乎在她的印象里,林观鹊不曾这般端上一碗明显的醋,大都是闷着气,不似今日神情掺了些不甘心。
看了个新鲜,可得把握住调侃回去的机会,不知徐刻意望向造物神殿的方向,歪头笑言:
“可是我与秋神司走动过多,让神司咬了些酸果下火?”
“就同我见竹尘时你的反应一般?”林观鹊道,一言揭过,主动权落回她的手里。
倒成了不知徐有理有据解释:“那可不一样,秋神司也是顶好的人,竹尘...我那是气你糊涂。”
“唉——”林观鹊免不得哀叹,眼尾下垂,想将自个显可怜些,再去同今日这态度极佳的女子讨要说法:
“我总听你夸她,怎么没听你夸过我...”
没夸过?不知徐回想往昔,她怎么记得是夸过的,就是...的确没有骂得多...
那还不是林观鹊自个太欺负人?
“你这人满腹坏水,坑蒙拐骗样样不落,我可没处夸你。”不知徐靠在林观鹊身上,大肆数落林观鹊的不是。
这番语气怎么听都不像是在谴责错处,不知徐说着还低下了脑袋,她每每想到林观鹊为她而做的一桩桩事,眼睛就忍不住泛出水光。
这还是头一回知道满心感动的滋味,明明是雀跃欣喜,应该狂蹦腾跃,可她却心口发酸,苦在口鼻。
“我这般不合你心意,你为何爱我?”林观鹊的话悄然而至,一再强调不知徐极力掩饰的东西。
“谁爱你了,也就只是一点喜欢...”不知徐憋红脸,也就说了这么一句模棱两可的话。
她习惯这样作回,却有说这番话的底气,她知晓林观鹊能读懂她的心。和林观鹊在一起的岁月,该做不该做的什么没做,要是不爱她才不搭理......
“都不哄一哄我吗?”林观鹊撑起的眼皮缓缓垂落,状似伤心,分寸拿捏得当,不觉间入戏,恰如逢冬最后一片将要凋零的叶子。
不知徐何处见过此情此景,心腔似被挤压至无路可退,眼瞧林观鹊期待的明眸愈发暗淡,竟然还比不上天外的远星,
不行...她不要看见她最喜欢的眼睛失去光色。
由着心底的声音,不知徐十指攥紧,大胆又大胆了些,她放平双腿后凑近贴上林观鹊的唇角,闭眼奉上名为作哄,实则情意难却的吻。
退开后才敢睁眼,恰好错过林观鹊一闪而过的得逞神情,在心跳快要跃出的时刻着急解释:
“其实...是很喜欢...”
说完又觉羞怯,不知徐眼神闪避,搓起手来,支支吾吾想要补充点什么淡化涵义的说法。
“我...唔...”
长风消匿,竹林寂音。
林观鹊的吻一向来势猛烈,总能恰如其分地封缄违心之言。
养了在外胆大包天的猫儿才知道畏手畏脚的秉性,得在伸爪试探时被握住,才会有胆走到她身边。
落下的吻逐渐变得不深不重,给人喘/息之机,缓慢而温柔。
算不清时间过了多长,两人躺卧在房檐上,相互挽着胳膊沐浴星色。
林观鹊倒是讨了个半饱,听气息逐渐平缓,才有唤她的一声:“林观鹊。”
“嗯?”林观鹊向转过头去。
不知徐的目光空空,似忽没有着落在任何地方,不觉间添了哽咽:“你是世间待我最好的人了...”
“因为,我很爱你。”林观鹊直抒,话平淡到如常时交谈,未刻意强调这一份早早抛出的爱意。
“就知道你会这么说...”不知徐唇边挂着笑容,觉脑后不适,枕在林观鹊肩头。
她何尝不知,世间不会再有人为她做到这般地步,岁月快至万年之久,她不曾在旁处感受过,这般浓郁的偏爱与包容。
可她总对林观鹊几缄其口,如今怎么想,好像都是自身有过。
回头可得好好治治自己的毛病......
“这恰恰说明,阿徐很懂我。”林观鹊又一次这样说。
不知徐虽不言语,却是点了点头,向她靠得更紧些,将两人缝隙之间的寒气逼走。
安静躺了许久,云层散尽,明日人间定有阳光照拂,林观鹊刚想与不知徐说说,却发觉人已沉入大梦中去。
林观鹊拿出毛毯,将不知徐裹住,这么多年过去,不知徐还像先前那般,只要躺在她怀里,就安心到全无顾忌,无论在哪里都能睡着。
她用指腹擦过这张比骨还坚硬的唇瓣,笑意渐明,不知徐今日不说动容,装作满不在乎,却做了好些亲近她的举动,可比话来得真与巧。
眼下的灯市还在热闹着,林观鹊向那方的视线越发冷淡。
今日在人群造势的狂徒用那妖物做诱饵,不知徐一定会出来,口角必定会生,还会有更大激怒不知徐的后手,她所做便是拦截后事,将矛盾转嫁。
不知徐一旦向人族出手,无论事情原委如何,都会被冠上在人间生乱伤人的骂名,为妖族费心制造的声势毁于一旦。
六界局势微妙,此事不会与仙山无关。
倒是这仙山有人能做出扮演她的事,如此胆量,她可得找机会好好清一清藏在地下的杂碎了......
“神司!”
还没享受多久这份来之不易的安愉,耳边传来一道打扰气氛的千里传音:
“风雷神近身的云使上微来神殿拜访,正处殿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