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指微动,姜城自喉中发出一声轻咳,浓重的血腥味充斥着她的口腔,她艰难地抬起眼皮,视线模模糊糊地渐渐清晰起来。
这里是一个柴房,旁侧堆着捆捆柴火,地上散着干草木屑。姜城侧躺在地上,她想动,可不但觉得身子没力气,而且她还发现自己的双手被结结实实绑在身后,连足踝双膝也被绑了个紧实,只有指尖余了自由。
这时恢复了知觉,姜城也立即发觉痛感开始从全身各处冒了出来,被铁链勒过的脖颈火辣辣的疼,被无数拳头击打的胸腹连呼吸都难受,她想抬抬眼,可眼睫似乎被什么黏腻住,那黏浊的东西自她额上流出,糊住了她的头发。
姜城这才想起晕厥前的最后那幕,那条椅木腿狠砸在她头上的一瞬,温热的液体迸出,她也彻底失去意识。
而这时,给她重击的那个男人,那张让人憎恶的脸,远远地出现在视野里。
脑袋瞬间的抽痛让姜城紧了下眉,这一下更牵动了额上的伤口,仿佛一把巨斧劈在她的头上,疼到好像要裂开,姜城屏住呼吸,双手在身后紧紧攥着,她用手指抠着手心,把痛苦的声音和神情硬憋下去,不想在男人面前献出半点脆弱。
那男人叫什么来着……姜城边忍着疼边去想,可她却发现自己根本不记得。
她咬紧牙,死死盯着那张面孔,喘着粗气却面带嘲笑。
虽全身被绑,动弹不得,可她依然鄙夷地望着那男人,就像当年她挺直腰背居高临下看着躺着地上的手下败将一样,只不过当年是她一拳拳将这个男人打翻在地,爬也爬不起。
即使今日躺在地上毫无反抗之力的是她,她也从不是败者。
男人坐在柴房门边,瞧见姜城醒了,赶紧回身朝柴房外望了望,发现无人,立即从坐着的条椅上放下腿。
他面露喜悦,看来是得了机会,于是晃着脑袋活动着肩背,朝两边伸展开双手,随即紧紧攥成拳,两手碰在一起,掌包着拳,拳击打着掌,骨节被按得咔嚓作响。
男人一步步靠近,脸上也露出阴鸷的笑。
“虽说你蠢,不过确实好身手,逮住你还真不容易,嘿嘿,当年那场比赛我想你恐怕不会忘,我也不会,你给老子打得牙都掉了,这仇我可是日日在想,今天可是让爷爷逮着机会了。”
姜城拧眉,目光坚毅地看着男人,见他越走越近,甚至沉着地讥讽道:“被打掉牙爬不起来是你拳技拙劣不堪,我赢你堂堂正正,不过你又岂会懂得练拳练心,这些年过去,仍是个只会用下三滥手段的低贱小人罢了,你这样的人才是世家贵族的走狗!”
见姜城沦落到这番境地还出言讥讽,男人顿时气急败坏。
他冲上前,一把扯住姜城胸口的粗绳,生硬地将姜城从地上薅了起来,男人露出一嘴豁口的牙,愤忿骂道:“看你还能得意到几时!今天老子就打掉你的牙!废了你,我……”
男人的拳刚刚抡起,就听柴房门咣当一响,一小厮把门拉开,引着人往里走,随后,一人身着宽袍长衫,脚蹬黑面白边轻便布鞋,慢慢迈脚走了进来。打眼一看这人男人打扮,可稍微细瞧便看出这分明是一女子。
女人眉目柔和,长发简单扎在脑后,鬓边抿得纹丝不乱。她左臂袖管空荡荡的晃着,右手拿一长烟锅,进门时吐出一口烟,青雾拂过她梳得整齐油顺的头发。
姜城一见这人,身子不由分地一震,她忽地咳了起来,满腔的激愤和耻辱往上喷涌,随着口中的血腥味一同冲出,然而咳喘之余,姜城却不敢直视那女人,好似那女人的目光凌冽得会冻伤她。
女人进了柴房,朝四周环望一圈,随意抽了口烟,然后目光垂下,望向地上的两人。
女人望向姜城的目光满是玩味,可转看男人时却突然犀利起来,眼里水波凝成了冰。
“滚。”女人用烟杆指向男人,嘴角吐着烟,淡淡地说出一个字。
男人顿时吓得慌了神,他赶紧点头称是,把姜城扔在一边就想起身,可他两腿竟被完全吓软,从地上连爬了两下也没爬起来,他一身冷汗,已顾不得站立,连滚带爬踉跄着出了柴房。
柴房顿时安静下来,姜城再次倒在地上,隔着身下的破碎杂草,感受着地面的凉意。
额上伤口黏腻的血液半糊了她的眼,她隐约看到女人的黑布鞋朝自己一步步走来,她听到自己的心砰砰跳个不停,她愤怒,耻辱,更感到恐惧。而一切都源于面前的这个女人,这个被成为曹四爷的女子。
崑东曹家此辈发家,家中姐妹四人,均为坤泽。
坤泽天性温软娇柔,曹家姐妹亦是如此,家中经营脂粉香料棉染,曹二姐曹三姐更是待人亲和,为人蕙质兰心。
可商场无善,曹家姐妹置身其中,也多次受到乾元世家坑害,曹二姐更是被崑东首富柳家的二公子糟蹋。
事后,曹二姐羞耻难当,伤心欲绝,在宅中预寻短见,虽然人救了下来,可曹二姐大受打击,从此精神萎靡,不愿与人说话言语,痴痴傻傻再无从前温雅模样。
曹家姐妹受不下这样的羞辱,去找柳家理论,可柳家几乎都是男性乾元,言语猖狂态度蛮横,见曹家都是坤泽,不但对糟蹋曹二姐一事毫无悔意,甚至对前去柳家的曹大姐调戏羞辱。
曹家向崑东府告了官,但崑东府见柳家家大业大,和柳家沆瀣一气,对曹家的状告根本不予理睬。
平权之前,崑东各世家之间不像崑西相对平静,而是斗争不断。
见曹家惨遭这等不公正,其他世家不但不会帮助,各个都似豺狼虎豹,谁都想欺压曹家坤泽四姐妹,曹家的脂粉铺子常有人故意滋事,棉染工坊也有人恶意捣乱。
见被糟蹋的三姐每天浑浑噩噩,大姐以泪洗面,二姐唉声叹气,一向桀骜的曹家四小姐曹琮玉再也忍不下了。
她脱了丝绵长裙,换上男人穿的长衣宽袍,她几乎动用曹家全部财力,雇下崑东能雇下的所有拳师好手,带着曹家所有家丁,将柳家大宅围住,当着柳家所有人的面,将糟蹋姐姐的柳二公子当场阉割。
震惊崑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