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这做什么?”高明奇怪。
“我约了这里一个教授谈谈,你陪我。”
“你们还投海外的医疗项目吗?”
“我们是卖方,不搞投资,看来得找时间好好给你讲讲什么叫投行。”
“那来谈什么啊?”
“谈成果转化。”陈贤意味深长地笑了一下。恰好电子屏上正放着他约的那个教授的页面,陈贤指了指,示意高明看看。
高明对着那些字仔细研读了一番,想起几年前确实好像也听过这些,不过脑机接口、外骨骼这些研究一向层出不穷,他也没仔细想。
他挠挠头,点评道:“他们文章发得很不错啊,都是正刊。”
“这么有名的研究你没听过?亏你还是研究这些脑啊神经之类的。”
“我们做的偏基础研究,这个偏工科。”
陈贤双手插在西裤口袋里,有点无奈地笑他:“光想着你那些小老鼠呢?做研究和实际应用这么割裂?”
“好骂。”高明惭愧道:“一针见血啊哥,我确实该反省一下,往临床转化的方向多考虑一些”
“我没骂你,我是希望你多考虑考虑自己。”
高明看着他,纳闷怎么陈贤会教育自己这些,解释道:“我个读心理学的,转到干纯理科科研,又要再往做机器人上贴?有点难啊。精神疾病的躯体障碍也影响着很大一个群体,成瘾问题也是很严重的社会问题,能在这些问题上做点工作,我已经很有成就感了……”
陈贤打断他:“高明,不是说让你去研究这个,你不想站起来吗?”
高明这才愣愣地抬头看他。
对啊,陈贤怎么会跟他聊科研呢?陈贤是在说,让他去做这个研究成果的受益者。
脑-脊髓接口吗?
高明又去看展示屏。内容跳了一页,正好有一副示意图:在大脑皮层里植入电极,让电脉冲信号绕过受损的脊髓区域,直接控制肢体运动。
真是亏得自己做了这么多年前沿科研,作为行内人,都没有真正把新成果的应用当回事。
课题组的学生匆匆赶来迎接他们,不一会,风尘仆仆的法国教授也来了,寒暄后,对方介绍了他们的研究,以及许多成功的案例。
高明坐在他们之间,有种恍惚的不真实感。不再是以他为主导的学术交流,他和陈贤更像是变回了患者和患者家属。
他开始走神,尽管他比陈贤了解这些专业内容,更能听明白对话的内涵。但复杂的心情占领了他的思考,对科技已经发展到这种程度的震撼、对希望一直就在眼前却没有想过去争取的愧疚、对陈贤的感激、对未来可以与他并肩而立的向往……
“诶?”陈贤顺着对面教授有些变化的目光看向高明,疑惑一声后,抬手替他抹了把脸。
高明才发现自己眼泪跌了下来。
是啊,手术有风险,毕竟要全麻要开颅,术后感染可能会要命;复健很辛苦,毕竟瘫痪好几年了肢体都变了形;过程很漫长,毕竟人工智能解读人脑信号还在试错中不断进步……
但你懂希望是什么吗?
就是这种可以让人毛骨悚然、潸然满面、一往无前的东西。
回去的路上,陈贤一直在说话安慰他。
“无论做什么都要先把身体养好,知道吗?回去好好复健,毕业之后我们过来。你导师跟我说过,他支持你读博士后,不会卡你毕业……”
“你怎么还跟我老板谈过?”高明惊讶,“怎么好像……你什么都知道?”
“我还觉得我知道的太少了呢。”陈贤笑着揉揉高明的头。
“刚刚这个教授,你是怎么认识的?”
“开会的时候啊,你不会真以为我都在睡觉和酗酒吧?”
他说得游刃有余,嘴角的弧度表露着几分骄傲,眼神里又全是深沉的爱意。
高明迷失在他墨色的瞳里,讶然应了几句,不知所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