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抬眼瞧去,泪眼婆娑,欲语泪先流,“对不住,对不住,太子殿下,高高在上的无垠国太子殿下,上一次是小人有眼不识泰山,对太子殿下出言不逊。目下小人悔过了,再也不敢了……求你放我一命,我一介弱女子,好不容易上了战场,不想就这样灰溜溜地死去,求你,求你了,太子殿下!”
满心杀意的沙戎楼按着被柳厢削掉一块肉的手腕,正欲继续出手,冷不防听见这些令人瞠目结舌的话,哑然半刻。
他静静盯着柳厢半跪在地的模样,不知为何,心下爆开一种无法言喻的快感。
这个女子居然也会求饶?
她不是巾帼英雄,女中豪杰吗?在死亡面前,原来也会表现出这般恐惧害怕的神色。
哈哈哈哈,女人,到底是一个女人啊……
沙戎楼嘴角勾了勾,放下芥蒂,缓缓提剑走往柳厢的位置,一柄长剑划过地面死尸的身体,一寸一寸抵向柳厢的喉结。
柳厢昂首望着沙戎楼,抿了抿嘴唇,一张秀丽出尘的脸庞染满了不合时宜的艳红鲜血,衬得她越发楚楚可怜,令人兴奋,她道,“太子殿下,我后悔了,我不想打仗了,我没想到战场上这么残忍,这么可怕,我的小命快要丢了,我害怕,你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沙戎楼眼眸亮得难以形容,瞳孔里装满了亢奋至极的情愫,他居高临下,用撇脚的大睦朝语言道,“我嗦过,我会鲨了你。牛香,你受四吧!”
柳厢赶忙摇着手,涕泪横流,观者无不动容,“太子殿下,别!你杀我有什么意思呢?难道因为一句气话吗?我当时只是逗太子殿下玩儿而已,其实……我对太子殿下一见倾心,为了引起你的注意才故意说出那些让你发怒的话的。我,柳厢,对太子殿下你动过心,是难得的一见钟情啊。太子殿下年仅二十,战功赫赫,哪个女人见了不喜欢呢?必定争着抢着要嫁给你,你说是吧?”
到底是涉世未深,不经情爱,沙戎楼被柳厢哄得脸皮绯红,握剑的手不由一颤,他冷冷地逼视下方模样恳切的女子,心口一动。
柳厢拨开沙戎楼的剑,伸出一只雪白的脚踝,指了指上面被刀剑砍出来的伤口,热泪盈眶,豆大的泪珠扑簌簌掉落,“太子殿下好疼啊,我真的不想死,不如你把我当俘虏绑回无垠国吧?我愿意一辈子伺候太子殿下。”
“……”
沙戎楼瞥了瞥柳厢的脚踝,喉咙一滑,内心深处一个声音在鼓舞他,去吧,去吧,去救下她,去逮住她,她不过是一个柔柔弱弱的小女人罢了,怕什么?
她分明后悔了,知道错了,她还说她喜欢你呢?这样天不怕地不怕的女人喜欢你,多好玩儿啊?
留下她吧,一定是非常有意思的。
正思量,身旁冲出一位大睦军来偷袭,沙戎楼讨厌有人打断他的思考,反手一剑把人的脖颈割断。
泼天的鲜血喷出一股小喷泉,淋漓的温热落了两人满脸。
柳厢道,“太子殿下……”
滚滚硝烟里,沙戎楼似乎做了艰难的思想斗争,须臾,收起长剑,一把抱起柳厢驮在肩头,俨然强抢民女的土匪头子,清峻的脸上闪出若有若无的淡笑。
他一巴掌拍柳厢屁股上,继续用大睦朝的语言,期期艾艾道,“牛香,天下,还有第二个你吗?”
“那自然是没有了,柳厢是独一无二的,就像太子殿下一样,也是独一无二的。”
“哈哈哈哈。”
沙戎楼笑了笑,笑毕,又觉不应该对着敌国女俘虏这样笑,敛敛神色。
驮着柳厢行走也不影响他冲出重围,一连刺穿好几个大睦军的身体。
柳厢伏在沙戎楼背后,伸手摸摸对方坚硬如铁的后背,袖中藏起来的剪水银练弯刀在眼前闪了一缕寒光。
她凑到沙戎楼耳畔,以近在咫尺的角度朝其耳朵和脖子呼出一口气,笑道,“太子殿下,你猜猜,我如今几岁了?”
沙戎楼闻言,不假思索道,“十八。”
“太子殿下果真聪明绝顶,柳厢的确年仅十八,那,太子殿下如何猜到的?”
沙戎楼道,“你看着比我小一些,我觉得是十八,真的是十八?”
柳厢笑眯眯道,“真的,看来太子殿下与柳厢有缘。”
“这缘分啊,有好的,有坏的,缘起缘灭,缘引缘临,世间万物,乃至所有人类,皆是因缘而起,亦因缘止。”
她嘴里言语着俞冠楚曾经告诉她的一席话,声调慢慢落寞,“可是我觉得,只要有缘分,就不管它是好是坏,我都会欣然接纳,太子殿下以为如何?”
音色一落,银光飞舞,带动一阵微凉的风,剪水银练弯刀探好沙戎楼的心脏位置,自后背方向毫无征兆地一发插--入。
顷刻间,暗红的血液如毒蛇蜿蜒,爬满了沙戎楼的背脊,乃至整个身躯。
“砰”的一声重物砸地之音,天地摇撼。
心脏遭到狠创的沙戎楼瞪圆了瞳孔,无可置信地凝睇那自他身上慢悠悠站起来的青衣女子,嘴里鲜血溢出,堵得他口鼻尽是血迹,呼吸滞难,无能言语。
柳厢拔出剪水银练弯刀,在沙戎楼周身痉-挛之际再一次发狠地捅进去。
血花迸了她一脸,腥气漫漫,坠落如雨。
她嫣然笑道,“太子殿下,对不住啦,柳厢骗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