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我们熟识了,他便会带着我一道去摘果子,采路边的花草编个花环送给我。我也真心当他是我的朋友,是我的玩伴。直到有一日,他说家中长者得了重病,想问我借些银两。”
“他要的数量也不多,不过五两银子罢了。可我身上却没带半个铜钱,于是我拔了头上的簪子,让他寻个质库换些银两。原本,我以为这不过就是举手之劳帮了个玩伴而已。”
“却不料,那日晚些时候,外祖母就将我独自唤到了寺中禅房。那个小男孩一脸坦然站在墙角,没有半丝愧疚,而我的簪子就摆在了外祖母跟前。”
“其实他就是外祖母故意寻来给我出的一道试题。外祖母用这桩事让我明白了一点,什么喜欢情爱都不能让自己昏了头。无论对方是何人,但有所求我就必须仔细思忖过,方可行事。”
“这样的试题,一直都有,层出不穷。舅公,如我这样的人,早就已经不懂得如何去同一个男子相爱了。”
“戏本子上总是说男女之情为世间最美好之物,可我已经不懂,也已经不会了。我觉得,像我这样的一个人,大抵也是没有男子愿意同一个心里头一直没有他的人过一辈子吧。”
秦老国公听完她的话,半晌没有出声。
他不能说秦汐教得不对,却也不免唏嘘一二。终归,终归是让沈清晏凭白失去了太多的欢笑乐趣,将她的一颗心,生生磨得再无波澜。
“舅公,我无心婚嫁之事,待此间事了,我会寻一处道观从此青灯古佛。”若她当真让汪令笙赔了性命,只怕她也不可能再好好待在元京城里了。
“胡闹!”秦国公当下便急了,“你这小小年纪哪里就能把自己大好的年华断送到道观里去。你若现下不想嫁,我自不会逼你。但你若当真中意了一个人,也必得同我说。”
沈清晏应了声,便也不再久留,直接退了出去。
自打同秦老国公交了实底,沈清晏便着人去晟王府递了信,邀晟王妃来粟云楼相见。
思来想去,沈清晏都觉着此事多半是晟王妃一时想岔了。虽不知她是以退为进,还是真心有此一举,但事既已发生,沈清晏仍是觉着该说个清楚明白为上。
晟王妃行至时,正逢沈清晏煮茶已毕,二人相互见礼后便一道入座。
待二人坐定,白鹭便自觉退出去,晟王妃亦打发了随侍者,方道:“妹妹此次相邀,不知所谓何事?”
沈清晏正色道:“妾斗胆,敢问王妃是否曾请肃国公出面说项,想我嫁入晟王府?”
晟王妃点头,笑道:“妹妹智计无双又心思纯良,有妹妹在侧,一则能助王爷定大业,二则亦能宽慰王爷心神。妹妹放心,此事,我是真心实意想要撮合。”
沈清晏叹气,道:“王妃,妾此生绝不可能嫁入晟王府。”
晟王妃不解,她便又道:“王妃,若他日王爷事成,我便是要永久消失的那个人。古来为君者,身侧如何能留一个心思狡诈的女子入后院?再者,若他日事败,我便是那个扛下一切罪责之人。”
晟王妃急急辩解,道:“妹妹切莫多想,殿下如何会舍弃妹妹?”
沈清晏道:“王妃,弃车方可保帅。此事妾心中明了,王爷自然也是清楚,只是都不曾说破罢了。王妃,妾知晓您真心待妾,妾也明白您所为一切皆是为了王爷好。”
“故此,入府之说还请王妃莫要再提了。眼下东朝之位未正,切不可多生事端引得卫国公察觉端倪。妾能否入王府不打紧,若是坏了王爷大计,只怕不好收场。”
晟王妃原只是想让沈清晏能长伴晟王身侧,未曾想到此事,一时间眉头深锁不知应答。
沈清晏又道:“王妃,妾之外祖母乃秦国公府独女,如今的秦老国公便是妾的舅公。加之,我外祖母又与明德皇后有半师之谊,与卫国公府徐老夫人又是闺中好友,如此错综复杂的关系,王妃可曾想过?”
“众所周知肃国公乃王爷之岳丈,卫国公乃朔阳王之母舅。此时肃国公明着向卫国公讨要妾,若是将此事传入今上耳中,亦不知要作何感想。”
闻得沈清晏提及景帝,晟王妃难免心中一怔,一时间只觉手冷心慌,不知所措。良久,晟王妃才道:“妹妹,我只是一介后院妇人,我从不曾想到此等要事,还望妹妹担待。”
沈清晏笑笑,道:“王妃言重了,王妃之心,妾自是明了,若不然也不会将王妃请至此地了。”她伸手将桌上的木盒移了移,道:“王妃请收下。”
晟王妃将盒子打开,里头摆着的,便是从前那一方被茶水染污了的绣件。
沈清晏道:“花开并蒂只可一双,再无旁枝可入图共依。王妃一心为王爷着想,这世间无第二人可与您比拟。”
晟王妃苦笑,指腹划过绣件上的针脚,道:“妹妹可知,我入府多年,却未有所出。王爷待我十分好,可我亦知若王爷留有子息,或许能让王爷更近一步。”
“可是,我却始终没有。妹妹模样出众,心思剔透,我想,若妹妹能长伴王爷身侧,必是能让王爷开怀。”
晟王妃此言说得真切,沈清晏心知她是痴人沉醉酒坊不愿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