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晏虽一早留了话,言说自己会宿在粟云楼中,可奈何萧恕大张旗鼓地满城寻人,如此阵仗秦老国公自是觉察到了不妥之处。
沈清晏一夜未归,甚至到了第二日都不曾回府,这前后几桩事加在一起,很难让人不做浮想。
秦老国公与秦远一道来了粟云楼,方入后院,就见十一守在屋子前。
秦远急道:“雩娘呢?”
“在里面。”
秦远听罢就要进,十一却伸手拦了下来。“姑娘不方便。”
这话不单让秦远皱了眉头,饶是秦老国公那双枯黄的眼睛也闪烁一二。
“雩娘就从来没有不见我的时候,你让开。”
秦远欲闯,十一抽剑就拦,白鹭提着烈酒见此,急忙拦在了他们二人中间。
“远少爷,姑娘现在当真不方便。”她朝着秦老国公先行一礼,又道:“国公爷,姑娘这几日忧思不止,夜里受了风,眼下高热不退。”
“我给姑娘宽了衣物,正准备以烈酒替她退热,故而才让十一死守着。”
“远小爷,白鹭知晓你担忧姑娘安危,但男女大防,还是得请远少爷避讳一二。”
白鹭已然将话说到这等份上,秦家祖孙自不可再硬闯。
秦远道:“既是如此,你先进去替雩娘更衣,我们带她回府。”
若内里只沈清晏一人倒也无妨,只是眼下还有萧恕在旁,此间屋子只是供沈清晏偶尔小憩所居,屋内陈设一览无余并无可供藏身之处。
思及此,白鹭稍作腹稿,又道:“远少爷,姑娘的身子我是最清楚的。姑娘素来身子弱,若是在病中,定不好随意挪动,以免病上加病。”
“待姑娘退了热,我与十一自是会陪着姑娘一道回国公府。”
“可是……”
“远儿。”一直在旁一言不发的秦老国公忽然开口。“雩娘的身子向来是白鹭来照料,就听她的。”
“你好生照料着,我们先回府,若此地有缺少的,尽管着人回府取。”
“婢子明白,恭送国公爷。”
直到秦家祖孙离开,白鹭才长舒一口气,她嘱了十一继续守着,这才推门而入。
屋内,沈清晏依旧枕在萧恕肩头烧得浑身是汗。
白鹭将烈酒摆在床畔小几上,斟酌道:“殿下,我要替姑娘宽衣擦身了,还请殿下避一避。”
她见萧恕未有所动,又道:“想必殿下方才也听到了的,国公爷已经疑心姑娘有异。殿下身份贵重,即便此事外传,于殿而言不过就是多了一桩风流韵事罢了。”
“可姑娘不同,她是女子。此事若是外传,姑娘名声有损,即便殿下真想迎姑娘入府,只怕也会多有阻碍。”
“还请殿下替姑娘多想想。”
白鹭所言无错。
他看着怀中之人,终是将她放至床榻之上。
萧恕推门而出,经由粟云楼的后门离开,而秦家祖孙,亦在暗处静静看着他离开。
“是他?”秦远眉头深锁,“祖父,他方才在雩娘的屋子里?”
秦老国公看着萧恕离去的方向,叹道:“看来,雩娘留不住了。”
萧恕回到朔阳王府后,径直入了明德皇后的故居,去寻了欺霜姑姑。
彼时,欺霜姑姑正在清扫庭院落叶,她见萧恕面色铁青带伤而归,自是弃了扫帚便跟着他入内,替他料理伤口。
待欺霜姑姑替他重新处理好伤口,萧恕方道:“姑姑,我想请姑姑离开此处,去粟云楼帮我照顾雩娘。”
欺霜姑姑蹙着眉头,显然并不知晓萧恕所言何人。
“姑姑记得在此间住过几日的姑娘吗?”
欺霜姑姑点头。
“她就是雩娘。”
“雩娘身上带伤,又受了寒,正是高烧不退之时。我现下无法将她带回府中,想请姑姑走一趟。”
欺霜姑姑上前,将自己的手掌伸到萧恕跟前,随后写着‘心悦她’这几个字。
萧恕偏过头,看着窗外庭院中的景色,喃喃道:“幼时我曾想过日后与我并肩而站的,会是什么样的人。”
“我想,她应该会是一个通身武艺,身似游龙般的姑娘。她兴许也不擅厨艺,不会女红,但一定会是个骑术高超,心境疏阔之人。”
“可在我真的遇上她之后,我才发觉那些曾经所想的并不重要。”
院中草木正盛,偶有瑶芳自枝头飘落,带着灵动身姿随风飘散。
“她不会武艺,擅厨艺,精女红,骑术一般,心中思量甚多。她与我从前想过的人截然不同。可我却知道,这辈子只能是她了。能与我并肩而立的,只可能是她。”
欺霜姑姑微微淡开一抹笑,随后伸手轻轻拍了拍萧恕的肩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