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景帝,便是在旁亲眼看着自己的阿娘落水亡故却无法施为之人。
此等仇恨,莫说帝王了,便是寻常人户,那都是无法忍得下去的。
之后景帝便转了性子,一步步走到了帝王之位上,将昔年那些有份逼死莲妃的人一个个都除了去。
如今,这临川县主在同一处水道落了水,这如何能让景帝不想起这些陈年往事呢?
余参不由替这幕后谋划之人捏了一把汗,若景帝当真依着昔年处置那等口舌之人的模子来办……
思及此,他不禁打了个寒颤。
外头内侍来报,言说郑贤妃及临川县主至。
景帝看了一眼余参,他便令人将这二位请进了朝阳殿。
二人入内见了礼,余参便也将宫内诸人都给打发了出去。
“陛下,妾请陛下允准,妾想自行查处那名加害我的宫婢。”沈清晏跪地,将此行意图直截了当同景帝禀明。
来朝阳殿的这一路上,她都在想,思前想后还是觉得此事由她来经手是眼下最好的法子。
毕竟她是受害之人,即便最终查到汪贵妃身上,景帝哪怕不愿动,也可以随意给她安个公报私仇之名暂且按下。
只要朝局平衡不破,那景帝自然就可按他所谋划的棋局,一步一步将诸事都安排妥当。
沈清晏相信,像景帝这样的人必是会安排一个最为合适之人挑起东朝之责。
她要替秦汐报仇,但她也深知绝不是在此时。
汪贵妃此时身死会使朝局动荡,莫说景帝不会应,便是沈清晏自己也不会应。
秦氏一族与徐氏一族拼死牺牲了多少儿郎,才换得了这区区十几年的平稳安定。秦汐之仇一定要报,但也绝不能拿这些好不容易争来的平稳日子来换。
况且,她此时一没实证,二没十足的把握让汪贵妃伏法。
即便这事不由她来办,依旧是由景帝来施为,那最终不过也是个不了了之的结局。只不过,到时候君臣离心,父子嫌隙,便是不妙了。
景帝侧着身看她:“为何?”
“此事无论如何都只能不了了之。”沈清晏俯身再行一礼,道:“能在皇宫之中筹谋此事者,必然与宫中之人躲不了干系。此时,若陛下严查此事,查出来了真凶,陛下当何为?”
“是杀,还是恕?”
“无论陛下如何施为,都会父子离心。要么只离一个,要么二子皆离。”沈清晏深吸一口气,壮着胆子道:“夫妻一体。”
“我既将成为殿下的妻子,那么夫妻二人自当一体同心,此事若交由我来查,无论查出什么结果,陛下都可最终调停。”
“毕竟,我只不过是一介后院妇人,目光短浅,毫无远虑,不擅权谋。”
她这话哪里是个不擅权谋之人能讲得出来的?
景帝那满腹怒火在此时倒是稍稍平息了些许,毕竟他先时虽有因自己生母之事从中一道撺的火,但其中也不乏头疼定下何人来查处这桩事。
而沈清晏自然是眼下最为合适之人。
景帝的后宫不似先帝,妃嫔成群。
无论是让哪一个来负责查处此事,都会留下口舌话柄。更何况,他所能信任的,也就一个贤妃。
但沈清晏不同,她怎么说都是那受难苦主,即便行事有所差错,也可以冠上一个报仇心切的名头另行调和。
景帝自然是欢喜的,于是便应了她所求。
郑贤妃显然还有事要同景帝说,便让自己身侧的李嬷嬷先送沈清晏回宣庆宫了。毕竟如此档口,整个皇宫禁卫军严查之下,想来也无人敢再趁此时下手了。
“这丫头够聪明。”郑贤妃如是说着,随后看向景帝,道:“陛下,属下想借您的朝阳殿一用,去找老十‘撩撩天’。”
景帝自然是明白她的意思,于是便自行离开了朝阳殿,嘱了余参亲自守着,不得让任何人入殿打扰郑贤妃。
待殿门重新闭上,郑贤妃方熟门熟路地走进朝阳殿内室,随后走到了景帝的龙榻旁,伸手转动了龙榻上的那块雕花装饰,那龙榻左后侧的地砖便移开一处。
她执了根殿内的明烛便只身走进了暗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