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鹭盯着郑老夫人,身子微微前倾,已然准备好随时出手将这个疯媪拿下。
“是吗?”沈清晏冷笑道:“可贤妃,只是妃妾。”
话语间的狠辣,短短几字,却胜过方才诸多。
郑贤妃只是妃妾,只是妾,妾室的外祖母,何时能称得上陛下长辈?郑老夫人此言一出,便是犯上不敬,意有争夺中宫后位之嫌。
自古嫡庶尊卑分明。
这郑老夫人虽无诰命,但她确实是正经的正头娘子,可郑贤妃纵然身居高位,她也只是个妾罢了。
“还是说,郑老夫人得了陛下那头的信儿,这宫中,要办喜事了?”
沈清晏看着郑老夫人那张惨白的脸就知晓她已经听懂了自己的言外之意,但沈清晏也并不打算就此放过。
这郑氏老媪的脾性她也算是摸了个清楚,非得将她彻底按在地上埋进土里她才能安生,万不可生些个什么恻隐之心出来,免得叫她死灰复燃。
郑老夫人听得此言方知晓自己面前端坐着的可不是个好惹的主。
往昔,纵自己再如何言语不妥,郑贤妃也多是一只耳朵进一只耳朵出,听得烦了就将自己赶出去。
而今日遇上沈清晏这个硬茬,偏生她还寻不着什么合适的话头顶回去,若是直接离开又自觉自己一张老脸拉不下来。
虽然她这次次厚着脸皮来,次次被宣庆宫中的宫人撵出去,早就没什么脸面可言了。
但想来,郑老夫人大约也是个属鱼的,只记得自己想记得的事。
“郑老夫人不曾想过吗?今上为何后宫空乏,今上为何只二子?而咱们的先帝爷,又为何要临去之时,令所有后妃殉葬。咱们大稽又不是冽澜,并没有殉葬祖制。”
“不说旁的,贤妃为何至今无所出,你想过吗?”
其实郑贤妃为何至今无所出,沈清晏大抵也猜了出来。
这些时日郑老夫人没事就过来闹一闹,将那些陈年旧事都说道一番,饶是她一个彼时尚未出生之人,都已将旧时之事理得通顺了。
郑贤妃昔年本是与先帝十子秦王殿下相情两悦,不料之后秦王殿下战死,郑老夫人又想将她送至先帝身边伺候,这祖孙两人的梁子也正是在此处越结越深。
彼时还是宁王的景帝与明德皇后同郑贤妃商量了下,将她迎入了宁王府,名为妾,实为友,也算是替郑贤妃暂时挡了下来。
沈清晏见过郑贤妃同景帝相处的样子,莫说是情深夫妻了,她愣是没在这两人眼里看出来半点男女情意。
即便是过了这么多年,景帝依旧是以礼待着郑贤妃。
而至于先帝为何要在临去之时下这样一道旨意,沈清晏却是至今都没有想明白。
哪怕是在冽澜,殉葬一事也只是局限那些未替皇室延绵子嗣的后妃罢了,育有皇室血脉成人者,皆不在殉葬之列。
可先帝还是一个不差的,尽数让自己的后妃为之殉葬,不管后世史官的口诛笔伐会将他写成怎样一个昏聩无能的君主。
先是有对嫡长子诸多偏爱,以致有误社稷,再到立储心性不定,以致众多皇子相互争夺。
这么一想,沈清晏倒觉得先帝让众多后妃一道殉葬大抵也有破罐破碎的意思了,反正即便没有这一笔,史官的那只笔也不会对他有多笔下留情。
“汪贵妃与贤妃都是潜邸旧人,为何汪贵妃一个出生低微之人反而能产下皇长子,身居贵妃位,郑老夫人不想想?”
这等说一半藏一半,余下意思让你自行体会的事,沈清晏很会拿捏分寸。
郑老夫人向来是狐假虎威之辈,只需让她知晓,你若再行为不端,那贤妃这个脸面上的光彩你也靠不着了,她自然就会害怕。
而郑老夫人也确如沈清晏料想的一般,一面细细想着她说的话,一面努力攥贤拳头故做镇定。
汪令笙在大稽明面上的身份只是一个贫寒孤女,似她这样出身又无母族帮衬之人所出之子,自然不能动摇中宫皇后所出的嫡子。
郑老夫人只知道汪令笙这个明面上的出身来由。正是汪贵妃这样的出身,可她还能产下皇长子,能身居贵妃高位,这才让郑老夫人格外不服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