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飞燕摇头。
“我曾在宣庆宫中小住过,虽未将宣庆头的人头摸个仔细,但近身伺候贤妃的人之中,绝无一人姓阮。若贤妃当真有意在东宫插耳目,为何不用自己的心腹之人?”
“即便是贤妃心机深沉,故意将自己人安插在外院,那她支使这名宫人之时,又为何要将贤妃的名讳说出来?”
“再者,贤妃膝下无子,东宫如何,都与贤妃无甚干系。无论日后如何,她都是太妃,都可在宫中安渡晚年。既然前路坦途,她费心此事做什么?”
“何况,我也有错处。殿下身侧一直都有余五在旁伺候,即便是沐房之内不许底下人在,可外间为何也无余五?而那两名位守卫明明瞧着这宫人进去,却也不拦阻,又是为何?”
“所以这桩事,就是无头公案,我处置东宫的人,贤妃处置宣庆宫的人,草草了事罢了。”
更何况,以沈清晏对贤妃的了解,她巴不得储副继位,然后她就可以正大光明撒手宫务。
“那,为何还要给人银两?”
“她行事有违宫规,如若不罚,势必群起而效之。如此一来,内闱必乱。而她既已出宫,大家同为女子,又何苦相互为难?这五十两银子,她做盘缠也好,嫁妆也罢,都随她的意。”
同为女子,何苦相互为难。
听着这话,卓飞燕难免又要想到楚宴与陈绮梦。他们两个相依而立,女子楚楚动人,男子一脸坚毅决绝。
明明自己才是他的妻,可她却觉得自己像个外人一般。
瞧出卓飞燕的神伤,沈清晏又道:“夫妻一体,我做这些事是为了殿下,也是为了我自己。所以,余下的事,殿下自然也会去处置。”
“余下还有事?”
“自然呀,那两名守卫,还有余五缘何不在旁,我都未去查问。因为我知道,殿下一定会着人去查。那既是如此,我又何必多此一举呢?”
卓飞燕点头:“多谢嫂嫂教我如何应对此等内宅之事。”
“还有呢?”
卓飞燕蹙眉:“还有?”
“飞燕,陈绮梦是有错,她用下三滥的方法入了楚家的门。可是,楚宴就无错了吗?他就是霁月清风翩翩公子,心思纯良受人蒙骗?”
“在我心中,楚晏才是罪魁祸首。”
“一个男子若是不想让女子近身,有的是办法。就好比今日。今日殿下要真与那名宫女发生些什么,就算我拼了命去拦,也是拦不住的。”
“若然楚宴能脑子清爽一点,哪怕这桩婚事非他所愿,他也不该做出这等事来伤你。他心里不单没有你,也没有楚家,更没有日后,他只有当下。”
沈清晏的话,如同一柄利刃,扎在卓飞燕的心上。
“刘颂心中最为重要的,是刘氏一族。而楚宴心中最为重要的,是他自己。他是宁国公的老来子,自小全家人都上赶着宠着。是以,他虽有才学,但骨子里还是私心颇重。”
“他连楚家百年的风骨名声都能抛了去,你还瞧不出来他的自私自利吗?”
其实要再纳一个,或是养个外室,只要时日隔得长些,宁国公多半都是会同意的。只不过楚宴这等不管不顾,不将楚家前程摆在心上的作法,确实让她有些始料未及。
卓飞燕先时只顾着伤心,这会儿瞧完了这样一出,又听得沈清晏的一席话,渐渐也反应过来了。
“我问你,你到底是谁。”
卓飞燕抬头,不甚明了。
“你是宁国公府的世子夫人,是大长公主的孙女,是大稽的永芳县主。可在我眼中,你只是卓飞燕。”
“你不是任何人的附属品。女子无论成婚与否,都要先守住自己的本心,绝不能因为外人的三言两语,就将一切错责都归咎在自己身上。”
“十一一直都只唤我‘姑娘’。旁人总觉得他不分尊卑,不识大体。可在我眼中,我却十分喜爱这个称呼。因为在十一眼中,我不是什么太子妃,不是临川县主。”
“我只是我,我只是从小与他相识长大的姑娘。”
“飞燕,何去何从,自是由你来选的。这是你一辈子的事,莫要顾前顾后独独不顾着你自己。”
“多谢嫂嫂。”
萧恕直到月立中宵才回到沈清晏房中,彼时她已经换上寝衣正对着妆台卸妆发。屋内伺候的人见萧恕回来,便都一一退了出去。
“可是前朝有事?”她才不信查几个接应之人,能让萧恕花去这般多的时辰。
“还是和亲一事。本是打算冼尘为主使,阿衍为副从旁协理。如今有了雪夜一事,冼尘的身份自然就有些尴尬了。”
沈清晏上前替他宽了外袍,“那殿下打算改择何人?”
“待春闱之后,看看三甲何人再定吧。”
朝臣们自怀心思,有想用自己女儿换个前程的,也有想要自家女儿免入火坑的。春闱已近,想从中择取合适之人,也是不错的。
“我想过几日去松鹤书院瞧一瞧,兴许也能择出几个备选之人。”身在其位,而谋其事。哪怕这些人并不能为作罢和亲一事出上力,若有出色之人,留为后用亦是可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