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万杀料到她会问这茬了,很没兴致道:“看到了,还朱批详细,我很感动。”
“哼~”
对方手中挥出一道清光,将绣花针隐秘携走,身形瞬间变得虚幻准备跳进神像内。
下一秒,神像,连带着被她藏匿的绣花针,全部化作了一股旧沙,随着院内席卷的风颓然散开。
白命兰感应到了什么,抬头一看,就见身边的房屋、院落,一切因果像都被这阵“寂灭”的飞沙化为了乌有。
天地间一片黯然无光的混沌死寂,只有褐色的陈旧飞沙随着风不断席卷,将两人围在了飓风中央。
而祖万杀身上的积尘、两人的发丝,却没有动一下。
白命兰感受到了万古寂灭的气息,那是让人心忍不住跟着想要沉睡,意识随风散去的死寂。
她笑得有几分古怪,叹息一声,好像祖万杀是什么不可救药的人一般,道:“果然,当年毕方死得蹊跷,一夜之间连片羽毛都没有了。果然是你被杀了,你抢走了她的‘寂灭’。她好歹是你的救命师傅,你真是谁都敢杀啊。”
话落,她转过身来,但是面容、身躯顷刻间变成了飞沙,只有她头上簪着的一朵白莲花散发着轻柔森冷的光芒,漂浮在一片浑噩之中。
魁娘娘那半身是人半身毒蛇的灵法相,立在了这朵莲花之上。
祖万杀站起身,抖了抖身上的灰尘,年久腐蚀的衣裳也随风散去了,她随手摘了一朵老槐树叶子,摘叶成衣,卷成了一件她常穿的黑白素色的对襟道服。
仰起头,眼中对上魁娘娘巨大的灵法像,一片沉静,目如龙潭。
“修为精进了不少啊,可活成你这样有什么意思?”
祖万杀直接开门见山了:“你是从哪里得到了屋渡厄五行的下落?”
如果是白命兰自己拿到的,她不会等四十年布局才拿到手,肯定是有人故意让她知道了消息,以白命兰的多疑,不会不查清楚消息来源就相信还付诸行动。
她一定知道散出屋五行的消息源头的那个人是谁。
“我不说你就不知道了吗?”
“道玄。”念出这个名字,祖万杀深深叹了口气,“是不是他个呆子?真是狠狠摆了我一道啊。”
白命兰没有回答,算是默认了。
魁娘娘怪异的灵法相悬空照耀,尘埃纷乱穿过其中,静静伫立。
祖万杀得到答案,很快问下一个问题:“你炼出的那条天命是什么?你到底想干什么?”
灵法像笑容愈深,还纡尊降贵地弯下了腰,与地上安静凝望着自己的祖万杀对视道:
“飞升不了又怎样,我渡十几次天谴雷劫面不改色,撞碎凌霄门,天道不认我是神仙,我自己炼出一条天命来,干什么?当然是飞升成仙,逍遥无边呐~”
祖万杀一板一眼地道:“这不是你走歧途的理由。”
然而白命兰手中捏起了兰花指,轻轻一点祖万杀的朱砂天目。神启一般冷漠又温和道:“阿祖,你忘了你的名字了吗?万杀啊,杀神降世,你才是歧途本身,天底下真的需要一个杀神吗?”
祖万杀只回道:“我现在已经是人了。”
“如果这样能让你好受一点的话。”白命兰不以为然,语气突然颇为惋惜地道:“难得让我找到了一个如定果,本来还以为能杀了你呢,没想到你把寂灭天命融合的这么快,用了多久?”
“嗯……打坐在这里的四十年。”祖万杀对自己的优秀十分满意,仰头看了看天地间狂暴游走的飞沙,感慨道:“不得不说,古神手里的天命到底是货真价实,比我手里原本的死亡天命好用多了。”
“……”一阵沉默。
祖万杀手里两条天命用的炉火纯青,而她手里一条至今还没能彻底掌控。
这让没拿到金行的白命兰更加不快了,巨大的法身像敛了笑容,清光颤抖一阵,就要散去。
祖万杀连忙上前一步,半是挽留半是警醒,大声道:“师姐!醒醒吧,被毕方用寂灭天命杀死的人,不可能再复活了!”
“…………”
又是一阵更长的沉默,白命兰似乎从这句话中发现了某种端倪,有点询问地意思问:“你什么时候疯了?”
祖万杀哑口无言。
“你别忘了,她们是你害死的,这一切和毕方没有关系。”
祖万杀便借势低头诉苦:“唉——我害死的人太多了。连我亲娘都是被我害死的。”
灵法像不再说话了,只是沉默地伫立,完全无视了祖万杀。
见对方确实不愿再沟通了,祖万杀只好双手掐起手决,微微颔首默念起来。
她的脚下应声出现了一张巨大的法阵,其上灵光涌动逸散,代表着寂灭的飞沙全部停下,瀑布一般徐徐流落在了法阵上消失了,就像一个巨大的深潭,抹掉了所有纷扰的因果像,一切都成了空白和平静。
魁娘娘的灵法像也跟着散开,远处的生门赫然出现了白命兰的背影。
她在祖万杀唤出法阵的瞬间就能辨识出生门的位置所在,并且能站在上面。
这对于任何一个用阵的人来说,都是一种可怕的碾压。
白命兰懒散地道了别:“这点本事还拦不住我。”
“我没想拦着你,你尽管去走你的路吧,看谁笑到最后。”
话落,祖万杀返身一转,阵随身动,白命兰脚下的生门霎那间变成了死门。
阵光大作,杀意猝然释放又收回,死门的位置只留下了几片焦黑的莲花花瓣。
白命兰用空灵的传音,在宁静空白的天地间清晰无比地留下一句:
“九重天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