座上的人不怒自威,带着几分上位者的高傲,这是子涵第二次见到李狗蛋他的宗主父亲。
彼时她刚呈上一味点心,恭敬地等候在正位下方,余光瞥见精心装扮过的李狗蛋长身玉立于他华丽座位一侧。
李青崖浅尝一口糕点,脸上挂着和煦的笑,“甚好。”他转头看一眼李狗蛋,再看向下方,“你叫翠花是吗?有你在幺儿身边,我就放心了。”
他们总是这样,把她当作李狗蛋的附属品,即便是现在,她已经成了一名独立的龙吟山女弟子。
但没关系,无需计较。
子涵抬头始终保持着得体的微笑,应了声是。
“孩儿有一建议,不知宗主可允?”李狗蛋向李青崖行了个拜礼。
“你说便是。”
“若您看得上,不如让翠花负责您的生辰宴席。”
没想到李狗蛋居然会推荐她负责这么重要的宴席,但子涵一点也不慌。再多的餐她也出得了,还保质保量。
李青崖答应得爽快,“可以,你的事我听幺儿说过一些。你也算难得,短短时间就在云泽城做出一番事业,是个机灵的孩子。”
“多谢宗主信任。”子涵莞尔一笑。
退出大殿,子涵后知后觉发现李狗蛋对他爹好像有点过分尊敬了,这不是他平时的样子。
他不唤他爹或者父亲,他爹也不唤他的名字狗蛋。
前者可能是有怨,后者……她反思了一下自我,早知道就给他取个好听点的名字了,莫非李青崖也看不上狗蛋这个名字?
“幺儿,你坐。”李青崖振臂挥开广袖,示意李狗蛋在旁落座。
“是。”李狗蛋顺从跽坐在侧。
这段时日,他日日侍奉在李青崖左右。他必须这样做,即使他对李青崖有怨。
他要借助他的地位,他的能力,一步步向上掌控自己的人生,做自己想做的事。
“幺儿,你可想过和翠花结为道侣?修炼合修之法在你们这个年纪是进益最大的。”李青崖说得坦然。
男女合修。他博览群书,逐渐明白。可合修难免和床上那点事混为一谈。若是两人身体上有了更深入的交流,就会产生以为很爱对方的错觉。
爱情这种东西,是一件很麻烦的事,他不想沾染,也不愿做被情、欲控制的兽行者。
“孩儿对合修没有兴趣。”
“你既心意已决,自然无人勉强。”
见李青崖阖上眼眸,有了驱客之意,李狗蛋自觉无声退出大殿。
他尝试跟李青崖提起过豆城之事,细细观察他的反应。
没想到李青崖只是轻描淡写地敷衍两句,“豆城是历史遗留问题了,并非一朝一夕可改,开发和建设一直都是万物泽和金鳞坊负责的事,这问题合该找他们解决。”
“可修士修炼的意义不就是守护普通凡人?”
“人都有私心,谁能真正做到守护一切,你的私心又是什么呢?”
李青崖突然诘问。
“孩儿不忍母亲魂魄徘徊于豆城,不得轮回,宗主您当真就这般无情?”李狗蛋将心中所盼说出。
“世间事大都非人力可控,倘若有一天我遭天雷灭顶,灰飞烟灭,那也是我的命数,无需谁人为我伤怀。”
他说这话就是打定主意不管了。实力强悍,深不可测如李青崖,他踏遍红尘又脱离世俗,看似多情实则无情。
李青崖话还未停,“你既知晓豆城众人乃罪人之后,便不要轻易在外人面前提起身世,以免招来横祸。”
“是,孩儿明白。”少年一字一句,心头泣血,被广袖遮掩下的手紧紧攥住。
若是受了委屈,必要亲自讨要回来。若是一时间不得解决,要学会忍耐,丰满羽翼,徐徐图之。
*
自十里梅花林被焚毁后,龙吟山再无一抹这样的艳色。子涵扛着一把斧头,心中怨念。韵清仙子离婚就离婚,为何非要把梅林给毁了?
她挥舞着斧头,心中有节奏地呐喊着。开始修炼后,她发现自己身体的确比从前强健许多,有逐渐往女汉子方向发展的趋势。
重复挥舞了数十次斧头后,一颗不算太粗的松树轰然倒地,积雪漱漱落下,惊起一群寒鸦。
一把寒剑自远处飞来,直直刺向子涵。长剑速度不快,并无十分杀意,子涵迅速往后侧一闪躲过,长剑便钉入她身后一颗松木。
她心有余悸地回头瞥一眼那长剑。剑身入木不浅,若是刚刚她没躲过,恐怕就要被捅成烤串。
再定睛一瞧,那剑柄上一个绛紫色剑穗正悠悠荡荡,因惯性轻轻摇摆着。
这不是她做的剑穗吗,怎会在此?
松林深处远远走来一人,身姿轻盈,踏雪无痕,广袖博带,衣袂翩跹,如隐世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