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夫人乍然得知这个消息,敛目收起眼底的悲痛,当即御剑回了玉壶峰。李青崖看着她的背影张了张嘴,两个人没有任何交流,一双眼收回来时,已是神思倦怠。
“吾儿!”
他长叹一口气,揉捏几下胀痛的眉心。此刻,李青崖也无暇分神去关心其他宗门的人是否心怀鬼胎。
纵使有宗主坐镇,可纵观龙吟山,没了李忌这个实力强大的少主,几乎等于失了前途和未来,后继无力。四大宗门的鼎立关系,从此恐怕就要改弦更张了。
“节哀啊!北巽仙尊。”万物泽的云宗主从座上起身,走到以手支头的李青崖前面,挡住弟子们看向这边的视线。
云宗主的身躯自他头顶处投下一片阴影。
万物泽的弟子们心领神会,开始齐声在底下举剑呐喊起来,“节哀!节哀!”
一声声呼喊,毫无悲戚,反倒像极了宣战挑衅,如有千万个巴掌,狠狠扇在每一个龙吟山弟子的脸上。
“你们万物泽是死了人吗?要号丧滚回自己的地盘!”
李狗蛋御剑从天而降,身上强大的外放灵力将附近的弟子震荡倒地,他用灵力加持扩音符,声音雄浑如洪钟,盖过他们的呐喊声。
而韵清仙子脸上的悲戚之色也已经完全褪去。她款款走到李青崖所在,仰着脖子,目光坚定地看向落在最高处擂台上的李狗蛋。
他一脚蹬在木桩上,动作倨傲,高昂着头颅,精致的五官上既没有愤怒也没有悲伤。
若是拿开遮眼的墨镜,底下那双眼里也绝不会有惶惶不安和丝毫怯懦。
“你们给老子听好。”他环视睥睨着在场所有人,衣裳发型丝毫不乱,“我 ,李恣,从今天起就是龙吟山的少主。”
哪儿有人自封少主的?叫喊声消退了,底下不少人虽仰视着他,心里却万般鄙夷,皆小声议论起来。
一眨眼的功夫,李青崖已经站到了他的身边。
他执起李狗蛋的手,不怒自威,“李恣将代替李忌,成为龙吟山新的少主,掌龙吟山上下大小事务,所有弟子须得听从他的指令。”
北巽仙尊的这席话,给足了李恣体面,也向修仙界宣告坐实了他少主的身份。从此李恣这个名字将和龙吟山的荣辱密切相关。
可又有谁能知道,这权利交迭更替的背后藏着多少血与泪。
李恣斩蛇是新的开始,而李忌斩蛇却断送了一生。真真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
“拜见少主!”
“拜见少主!”
在场龙吟山弟子们纷纷单膝跪地,抱拳向台上少年行礼。他们跪的不是李恣,而是龙吟山的支柱和未来。
呼声震天,弟子们热血沸腾,重新拾起信心,短暂的惶惶不安也消散褪尽。
这一切倒并不能使他心潮澎湃。
甚至李狗蛋的思绪开始飘了,墨镜挡住他出神的眼睛,旁人只觉得这个叫李恣的新龙吟山少主比起耀凌仙君的威严有过之无不及。
从前他一眼就能在人群中找到翠花的身影,怎么这一会儿,这丫头没有甩着膀子在底下兴奋地为他欢呼了?
心中升起一丝不安的焦虑,他收回踩在木桩上的腿,从擂台上跳了下去。
“你们继续比。”
“阿姐,你还没有告诉我翠花去哪了。”他重新回到几个仙尊所在的瞭望台下,找到韵清仙子问。
“这……之前我并没有看见她,总归是在龙吟山,约莫是回寝舍休息了也未可知。”韵清仙子思索着说。
自弟子大比开始,她就一直陪在李忌身边,也确实没见过翠花。
得到信息后他毫不留恋,也不欲和谁交流新任少主的心得体会,拔腿就走。
推开她寝舍的门,就能看见床上的被子整整齐齐地叠着,桌上茶盏围着茶壶挨个码在茶碟中,窗台上一枝开败了的梅花插在白瓷瓶中,房间的主人看上去这几天都不曾回来过。
突感一阵迷茫,他推开轩窗,映入眼帘的是一树盛开的红梅。不知什么时候,这丫头在哪里弄了一树梅花栽种在她的房前。
红梅傲雪盛开,焕发出勃勃生机,微风浮动,梅影疏疏,一闭眼就能闻见那带着冰雪凉意的梅香,抚慰了他莫名而来的躁意。
天色已暗,他却没有点灯,摸黑煮了一壶茶,对着敞开的窗户投进来的月光,一杯一杯啜饮着她屋里的红枣茶。
“翠花,你到底去哪了?”他盯着洒在窗台上的月光,又注意到瓷瓶里开败的梅花。
拉开门走出去,折了一支梅,换了清水,将梅花插|进瓷瓶里。一只梅花孤零零地插在白瓷瓶里不太顺眼,他复又返回树下,折下另一枝梅一同放进瓷瓶中。
又在房间里坐了一会儿,他将所有的水都喝光了,也不见人回来。他感到头脑中一片虚空,很累,很疲惫,什么也不想做,很想要抱一抱她。
平白得了百来年的修为,他感觉自己实力得到了空前加强,又或许时运不济,下一次某个雷雨天,自己是不是也会像李忌那样身死魂灭?
李忌的事终究还是成了一块儿沉重的石头,坠得他喘不过气来。李忌纷乱复杂的意志搅扰着他识海的意志,幸亏雪人还算机智,在他的识海中下了一场雪,才让他的灵识暂时得到一丝宁静。
解了衣裳,爬上她的小床,李狗蛋将头埋进松软的被窝里。四肢夹住那床套着素色被套的厚实棉被。
棉被里带着若有若无的清淡馨香,那是她常用来泡澡的香料气息,这味道令他无比放松心安。
闭上眼,嗅着她的味道,他竟然慢慢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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