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回雪摇摇头,只觉得前所未有的疲倦,把掉在地上的布料捡了起来。
虞静延不是个不学无术的纨绔皇子,他读过书,见识过那么多权术心机,哪里会不知道这花纹是什么意思?他只是忍久了,现在耐心用尽了而已,她却沉溺在先前的温柔里,差点就陷了进去。
锦缎上玩耍的孩童神态鲜活,祝回雪用指尖摩挲着,眼眶悄悄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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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玉京皇宫相比,奉安行宫要小了不少,好在此次随行人员不多,悉数住下后不显拥挤,反倒颇为冷清,像虞静央的朝晖殿位于行宫北面,且临近宫室较少,一人居住不仅宽敞,而且足够僻静。
这天,虞静央哪里也没去,朝晖殿附近有一片竹林,远远望去青翠一片,亦是清爽静心的好去处,她在这里闲坐透气,反倒比昨日在围场上更自在,也让她更能专心致志想一想正经事。
当时把黄三抓回来,他一口咬死那些来杀他的刺客是因为赌博之事,这番说辞无法令她全然相信,可她毕竟没有别的证据,只是凭空怀疑。南江那边的事还没有全然解决,为免打草惊蛇惹祸上身,她不能大动干戈地查,只有把人放走。
现在黄三已经安全回到陇西,但上次暗杀他的刺客没有得手,所以,他仍有丢命的风险。好在她与哥哥重归于好,有晋王府人手的暗中留意,黄三的性命也算有了保障。
留着他,若将来发现有什么异常的地方,再抓他回来也不迟。
湖面安静得如平镜一般,虞静央坐在秋千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晃,一人高的青竹掩住她身影。正出着神,她心不在焉地吩咐:“晚棠,给我倒杯茶来。”
然而,她身后应答的人并不是晚棠:“殿下想喝什么茶?”
一道温和的男声传进耳朵,带着隐隐的笑意,虞静央心中一惊,立刻转身去看,认出来人后生生愣了两秒:“苏昀?!”
男子容貌清俊,看上去二十出头的年纪,着青袍戴玉冠,周身尽是温润柔和之气,令人生不起防备之心。见虞静央认出自己,他面上笑意更明显了一些,向她躬身。
“臣苏昀,见过三殿下。”
五年过去,他却像一点都没有变,言行举止都和从前一模一样。虞静央没想到能在这里遇上昔日旧识,很快离开秋千走到他面前。
“你怎么会在这里?”她难掩欣喜之色,自己回来这么久,在玉京却一次都没有见过他。
苏昀含笑,答道:“我在太常手下任职,去年奉命入行宫主持祭祀皇室先祖之事,之后便一直留在这里。你开春时才回到玉京,哪里能见到我?”
“原来如此。”虞静央了然。太常掌管礼仪祭祀,苏昀能主持皇室先祖祭仪这样的大事,可见是十分受父皇器重的。如今他在奉安行宫满一年,已经赚够了资历,等回到玉京,八成就又要升迁了。
虞静央也为他高兴,故意道:“苏博士在朝堂上平步青云,不知朝堂外可有什么特别的收获?”
“殿下就莫要取笑我了。”苏昀哪里听不出她的言下之意,无奈道:“从前我在前朝东奔西走,之后又在行宫留了一年,整日不是祭典便是仪礼。至于什么终身大事,我是没有半分兴趣理会。”
这是在抱怨公务繁多了。虞静央忍俊不禁:“那你可要抓紧点,当心被父皇盯上,给你来一个乱点鸳鸯谱。”
苏家虽无甚实权,却三代掌管皇室仪礼,名望堪与祝家比肩。苏昀出身清贵,虞静央在太学读书时与他相识,有过两年同窗情谊,那时他是皇子伴读,最得夫子喜欢,后来被举荐到父皇面前,就此进入了仕途,后来没过多久,她离京和亲,与苏昀之间的来往便也断了。
“劳三殿下挂心了。”苏昀语带揶揄同她寒暄,虞静央言语自如,神色始终轻松,没过多久,苏昀却装不下去了。
外界的传言愈演愈烈,通通进了苏昀的耳朵。他不想把悲观情绪传给虞静央,却还是不可避免地面色凝重:“现在南江还在催促要你回去,你……有没有想过怎么做?”
苏昀身为礼官可以自由出入内廷,但朝晖殿附近并无重要宫室,他今日过来必定不是路过。虞静央料到他想说什么,耐着性子等他提起,平静地垂着眸子:“他们催促是他们的事,回不回去却是我的事。”
苏昀还以为她过于天真,心思单纯至此,立马驳道:“怎会如此简单?南江仗着战胜国的地位压迫我大齐多年,行事一向强横,现在不过是与西戎战事损失太大才暂时收敛,待到他们缓过劲来,你该如何自处?”
意识到自己语气过急,苏昀找回理智,微微懊恼地告罪:“抱歉,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