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多夏先锁了马车,再对木勒府家的车夫说道:“你面北等候月华,若见圆月中天,不要理会周遭为何,迎着月华疾驰向北直到月城方可停歇。”
“曲多夏!你干嘛锁我?!”风揽月探身出窗,冲着着曲多夏吼叫。
曲多夏一掌摁在她头顶将人压回车厢,她挣扎不过,头微侧伸出舌唇扫过曲多夏手腕。舔舐飞快,像夏日凉风拂过耳畔,惊得曲多夏瞬间红了耳郭收回手。“你!”他为了掩饰瞬间被她撩起的悸动,只能强装愤怒,然而那双眼中流露出的渴求却暴露了他澎湃的爱意。
风揽月本想就势咬他一口,可没想才张口碰到他手腕就把人吓跑了。她娇滴滴地斥问道:“你什么你!我问你为什么锁我?!”
曲多夏无赖抿唇,说道:“是为了不让你乱跑。”他迎着风揽月探究的目光默了瞬又柔声道:“等会儿这里会很危险,你不管听到什么都不要跑出车厢,等时机到了马车会带你离开险地回到月城。”
风揽月坐回位置,眼睁睁看着他把车窗关好,才凄哀地问道:“那你了,你会有危险吗?”
曲多夏:“我不会有危险的。”见风揽月手撑着窗框还想说什么,他抢白道:“你忘了我曾经救过你,我有能力应对这种危险。”
风揽月隔着窗棂望向西面雪峰,雪峰之巅的山洞是七年前她和陈夫子藏身之处,她道:“七年前的你可没让我们独自离开。”
曲多夏:“七年前的我也不是司神长,我有责任留下来面对危险。”
风揽月闻言撇了眼他腰带上的纹饰,是龙腾的剪影,也是司神团的徽纹。她知道自己在曲多夏心里的重要程度不及司神之毫厘,她不愿再多看他而是坐得更靠内,让自己完全躲进阴影里。
陈夫子凑了过来问曲多夏道:“现在什么时辰了?”
曲多夏:“大概日入已过,黄昏未至。”
陈夫子抬头望了望天,云雾深厚,天光尚清,并非日入时的天景。陈夫子虽然叫父子也开学堂但他出自修门知道此刻身在结界之内,虽然他这脉修门修的是地理堪舆不在个体修为,但也能判断出此间结界之高深以至于能屏蔽真实天象。
陈夫子问道:“你有把握重现月华吗?”实则是问曲多夏有无打开结界让他们离开的把握。
曲多夏的叹息声与巨兽的吟啸声重叠在一起,“我尽力。”
坐在角落的风揽月听罢酸他一句道:“说尽力未免谦虚,谦虚过头便是虚伪。你是堂堂司神长大人,奉神司神是你的职责,让月华润泽普斯罗火是你手到擒来的本份。不过话说回来,你当上司神使后不到十年就成了司神长,碾压了多少前辈。啧啧,这样的晋升速度怎么只是尽力,你应该拼命才是。”
曲多夏笑了笑。三分无奈与七分兴味堆叠出的笑不是一位司神长大人该有的表情。这样的笑落在风揽月眼里,就像是看见一位牧羊少年,坐在山坡上,嘴里叼着根芦杆芯迎风傻笑。风揽月自问自己如何抵抗这种高高在上的男人在望向你的眼神里满是如此炽烈与纯粹的情感。直击出一阵心神荡漾,她慌忙移开视线,怕再多看一眼就忍不住跳下车窗落进他的怀中。
陈夫子见他没有要接话的意思,遂又开口问道:“那只巨兽在干什么?”
曲多夏用华夏语答道:“在唤龙衣。”
陈夫子闻言眼眸一亮,心想能见识上古遗兽传袭,感叹一句:“三生有幸。”
曲多夏闻言却是眸光一滞,晦暗几分。
陈夫子听那巨犀吟啸声变得低沉、诡异至极如山地家祭时模仿亡灵哀泣时吟唱的鬼音。陈夫子听得毛毛躁躁,甚至打了个激灵:“但它好像并不期待能得到先祖的肯定,承袭远古的能量。”
曲多夏:“并不是它要承袭来自远古的能量而是将自己的能量传承给它的孩子,但它的孩子还未做好准备,强制承袭会加速它们的消亡,所以它才会感到哀伤。”曲多夏望着热气蒸腾的湖泊,这是一处地热释放裂口。从地底上升的热能顺着河道温润所过山谷。那是祖神保障普斯罗火生灵生息不绝的生命带,然而却被一障结界与世隔绝。
曲多夏转身走向湖泊,他看到以湖央小兽为中心点一个巨型旋涡正在生成。湖畔地陷,已然形成了个小型坑洞,没到灵犀兽的胸部位置。司神使站在湖畔近观奇景,吉番家的狩猎人都被吓退。曲多夏迎上那些陷入恐惧之中的可怜人,他指着远处的马车对族人说道:“你们跟着马车,马车开动你们一路向北跑,不要回头。”
狩猎人抖了抖麻绳看了眼堆在湖畔的猎物,终是叹了口气。
曲多夏安慰道:“只要人在,亏掉的就能找回来。”
狩猎人眉头微颤,鼻头耸动,无比心酸又满是虔诚地道:“阿夏啊,你叔我从十二岁开始狩猎,二十多年了,没遇到过今年这样惨淡的光景。我们没日没夜的在山里巡猎,我们和狗一起趴在地上找寻野兽留下的痕迹。可我们只能看到草折树塌、只能闻到汗臭尿腥,我们就是看不到它们,我们就是找不到它们到底窝在哪片山头。阿夏,难道真是祖神不愿意恩赐我们山货?阿夏,今年吉番府缴不够山货,我难辞其咎,我愿意自祭酬神祈求丰年。”
曲多夏狠狠闭了闭眼,结界构建多重空间屏蔽视听,让吉番家的狩猎人翻山越岭也难见野兽。他不愿再像过去的司神使一样,借神之名愚弄山民,道:“猎捕野兽的是你们,鞣制皮革的是你们,跟祖神有什么关系?叔叔,您为吉番家殚精竭虑,没能让您颐养天年已算后辈不孝,怎么可能让你去祭神?”
“阿…夏,你看看,你在说什么胡话啊?”狩猎人瞪圆了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曲多夏,仿佛他是比湖畔怪相还可怕的存在。
曲多夏紧抿嘴唇,极力掩饰住那抹苦笑。他早知道自己选了一条好难走的路,可真走上去才知何为步步锥心。曲多夏表情严肃起来,就像一个司神长道:“祖神不会也不应该辜负任何一个勤劳的子孙。”
见他如此说来,这位吉番府的狩猎人长舒了口气,却又说道:“可听司神使们说我们闯入禁地会被罚,我们…还能坐在山头看完今年的血祭典礼吗?阿夏,如果我们成为血牲,那也是荣幸,你不要悲伤,你要将我们的每一滴血浇灌进普斯罗火的土地。这样的话我就能回归地母的怀抱,我的子孙包括你将得到地母的永世庇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