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夜,萧鹤生点燃了第二支香,强行唤姜雀入梦。
这天晚上下着小雨,头顶是模糊不清的阴云,姜雀站在花园里仰头看二楼亮着灯的卧室窗户。他知道除了在梦中,萧鹤生根本感受不到他,可他还是尽可能想离他远一些,又忍不住窥看他生活的好奇。
场景未变,姜雀察觉出几丝异样,他抬手摸摸自己的头顶,掌心举到眼前竟然有一片潮湿。
荒谬,根本没有雨能淋到他。
直到远处出现一个黑衣黑伞的高大男人,姜雀陡然意识到这已经是萧鹤生的梦境——他要在梦中找到他。
两人遥遥对视。
姜雀知道自己逃不了了。
黑伞撑在姜雀的头顶,萧鹤生回护的姿势让姜雀身边这个多雨阴暗的世界更加阴沉沉的,身后艳丽的花也多了一层灰色。
“为什么躲我?”萧鹤生问他。
姜雀偏着头掐掉身边的一朵蔷薇,语气低低的,“这不重要。”
萧鹤生重复,“这很重要。”
“送你。”姜雀把花放进萧鹤生的掌心,“只不过等你醒来就什么都没了。”
萧鹤生指尖捻着花蕊,顿了顿轻笑出声,他说:“原来你在担心这个。”
姜雀跟他争辩,“万一我根本就是你做的梦呢,是你的臆想,我早就不存在了。”
萧鹤生不语,反手把花别上姜雀的耳际,目光欣赏。
姜雀不悦地推开他。
萧鹤生抛下伞,双手捧着姜雀的脸在细雨中吻他,后撤时笑的恶劣,他说:“可你没得选。只要我想见你,我就能见到你。”
萧鹤生的这场梦又何尝不是姜雀的梦。
姜雀恍惚的瞬间,双唇再次覆上另一个人的唇,软软的,热的。
只要萧鹤生想,他可以拥有姜雀的一切。
萧鹤生太自负了,姜雀想。
或许已经猜到姜雀在想什么,萧鹤生同他站在细雨中,似笑非笑,“姜雀,这一回我找到你了,而你没有任何逃脱的可能。不必再追问你的存在有什么意义,因为所有问题的唯一答案就是我,你只能来见我,你是我一个人的梦。”
萧鹤生的指腹顺着小情人的脸颊描摹,末了怜爱地轻轻一捏姜雀的下巴,“雨下大了,跟我回家吧。”
他攥住姜雀的手,将他从泥泞的园地里领出去。
姜雀顶着毛巾时仍有些出神,其实这是萧鹤生的梦,他一个念头就能让梦里阳光明媚,但他似乎更想在梦中寻找一种真实,维持着和现实世界一样的自然天气。
卧室内萧鹤生的大掌盖在姜雀头顶揉搓,等到发丝只剩下微弱的潮意,他将毛巾揭开,瞧见底下藏着的姜雀眼巴巴地望着他。
“怎么了?”他问。
坐在床沿的姜雀咬唇,“那我不是把你害了吗?”
人鬼殊途,他长久地留在萧鹤生身边是不对的。
萧鹤生说:“这是我要考虑的事,与你无关。”
姜雀逐渐领略到萧鹤生的傲慢。
两人纠缠,其实对姜雀一点坏处也无,偏偏他做了鬼也是个有情有义的鬼,把萧鹤生的难题当成自己的。
雨夜,两个人除了聊天什么也没做,姜雀被萧鹤生从背后拥着入睡,其实他根本不需要睡眠,脑袋里想的都是萧鹤生。
如果萧鹤生只图一时新鲜,姜雀陪他玩玩也无妨,但这个人脑袋不太正常,不由地让姜雀多想。
他要是能继续躲起来就好了。
可萧鹤生压根不给他自欺欺人的机会。
但凡姜雀藏着不肯入梦,萧鹤生就要燃香,哪怕两个人什么一句话都不说,他也要见他一面,问问他今天都做了什么,规律的像极了每晚抽背小学生课文的家长。
姜雀起初有些情绪,渐渐便麻了。
和一个梦见他五年的人要比毅力是个很不明智的选择。
还剩最后一支香。
不等萧鹤生将这支香栽进香炉,姜雀已经主动来见他,要说这次相见有什么不一样,是姜雀周身气质更懵懂了些。
他忘掉的东西更多了。
但他没有察觉到,萧鹤生一开始也没发现。
聊起活着时候的爱恨情仇,姜雀很不忿,他说:“机会给我,我一定做的更好!”
可他在跟谁比、比什么……
话落之后脑袋里是一片空白。
他在失去他自己。
姜雀怔怔地抬起手,发现自己的肢体在梦中开始变得透明,这样下去他很快就会消失不见。
萧鹤生与他抬起的那只手十指交扣,瞬间意识到问题出在哪里——这些天他们只是见面,上次亲热也是那仅有的一次,距现在已经太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