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仪岭没有兴趣参观他的书房,而是绕过房中的大小屏风,直接去了纪景明书桌旁。
彼时纪景明还是一个六七岁的孩童,身为少宗主每日都得读有关的书籍,宗主也会叫他处理一些宗门琐事,以此来慢慢锻炼培养他。
纪景明低着头,看桌上的书看得十分认真,旁边矮凳上则是站着小纪银灵,正在费力地帮他磨墨。公仪岭有点意外,也顺便瞧了一眼,认出来这是公仪岚也曾看过的一本书,自己还一字一句的罚抄过来着。
他本以为会见到什么:少宗主是个纨绔子弟不愿学习,于是叫书童帮忙抄书或者学习,类似的场景。结果他与燕煦泽看了半天,丝毫没瞧出来这少宗主有半点不认真的态度。
他们在旁边看了多久,纪景明就老老实实在书桌坐了多久。
公仪岭叹道:“原来最不认真的竟然是我自己。”
燕煦泽侧目而视:“我以为公仪你是仙家反面教材这件事,已经是板上钉钉、无人争议的了,结果你居然自己没意识到?”
公仪岭不服:“那你们家少宗主燕渊呢?”
燕煦泽笑道:“少宗主虽然是愚钝了一些,但师父每次让他学什么的时候,他都是很积极的,至于有没有成效,那就另说了。”
“……好吧。”
两人说话间,纪银灵手里已经放下了墨条,小心翼翼地对纪景明说:“少宗主,墨磨好了。”
纪景明瞥了砚台一眼,点了点头:“我既然把你从爹地方要了过来,你就好好呆在书房里当我的伴读,不要心生什么妄念,想当我爹的弟子了。”
纪银灵怯怯地看着他,没敢说话。
纪景明又道:“反正你也只是来这里讨口饭吃,总归饿不到你就好了。”
她露出笑脸,很用力地点了点头。
公仪岭见她看起来不像是失落,反倒还挺开心的,不由喃喃道:“燕兄你说,这纪银灵小时候看起来还挺讨喜的,也没现在这般孤僻清冷的样子啊。”
燕煦泽分析道:“她现在才五岁,听说有饭吃就足够开心了,日后会发生什么,谁又能知道呢?”
公仪岭赞同:“你说的也是。”
纪银灵不知他还有什么吩咐,于是就坐在那矮凳上看着他写字,只是还没过一会儿,她的肚子便咕咕叫了两声。
纪景明听到响动,转头凝视了她片刻,随即伸了伸懒腰,就把毛笔搁下了,说道:“写了这么久,我也累了,银灵,你去膳房把晚膳拿来吧。”
纪银灵欣喜道:“好!”说完就爬下了矮凳,哒哒哒地跑了出去。
公仪岭笑道:“到底还是个孩子啊。燕兄,我们跟过去看看吧。
一路跟随纪银灵到了膳房外面,公仪岭还没进去,就闻到了饭菜香气。
“看不出来,六弦阁的膳食还怪好的?”
公仪岭感叹了一句,抬脚跨过门槛,正想去看看是什么膳食,却听那边正颠着锅的弟子抱怨道:“本来以为下了学就能走了,结果还倒霉催地抽到了签,过来给你做饭!也就是我脾气好,还给你弄个三菜一汤,换了旁人,可就不一样了!”
纪银灵站在离他老远的角落,等他把最后一道菜盛入了盘中,才犹豫着上前,眼巴巴地看着台上的盘子:“师、师兄,少宗主叫我过来拿晚膳……”
她不说还好,一说师兄,那弟子就皱起了眉,不悦道:“你又不是师父的弟子,如何能叫我师兄?”
纪银灵哑了声,欲言又止,一下子不知所措起来。
那弟子凝视了她片刻,还是叹了口气,松口道:“罢了,你爱叫就叫吧。”
纪银灵小声道:“师兄,那饭菜……少宗主还等着我送过去。”
弟子把那装了饭菜的膳盒交到她手上,哼声道:“少拿少宗主说事了,我们六弦阁里除了你可没有旁人须得吃晚膳,拿了饭菜就快回去,磨磨唧唧地不要耽误我休息。”
纪银灵忙不迭点头,只不过那膳盒实在沉重,一下子没拿好就沉在地上,她只能将其一整个抱在怀里,踉踉跄跄离去。
谁知,刚经过一道长廊,纪银灵就被一颗突然滚来的石子绊倒,手中膳盒没拿稳,直接就摔飞出去,盘子里的汤汤水水撒了一地。
公仪岭眉目一沉。
他分明看见这石子是旁边院子里那弟子故意丢来的,再仔细一看,分明就是昨夜出声,不愿宗主收留纪银灵的那位弟子。
他怒视道:“什么人啊!昨天不让纪银灵进门也就算了,今天还刻意刁难!要不是我现在摸不着人,定要上去教训教训这小子!”
燕煦泽面露诧异:“你没认出来这是谁?”
公仪岭原本就不怎么认得没见过几面的人,现在到了梦境里面,记忆同梦境一样也稍微朦胧了一些。
他不解道:“这是又哪位?”
燕煦泽深深地看了一眼不远处的那人:“此人名叫纪丞,正是随我们一起前往玄霄殿的那三名六弦阁弟子之一。他同你们俩一样,被火凤利爪所伤,现在也昏迷了。”
公仪岭努力想了想,终于从记忆的角落里寻到了这人,道:“我想起来了,果真是他。难不成,这人也跟我一样,昏厥以后被困在了梦境之中?”
燕煦泽道:“我也觉得像。不过,就算他进到梦境,你我也是看不见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