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元白苦笑道:“我也算是我爹一手教出来的,以前当少宗主的时候,我觉得处理事务也不过如此,直到现在真到了我爹娘以前的这个位置上,我才知道,宗主这个位子,不是那么好坐的。”
公仪岭想起一事,就问他:“我记得你爹一个人去的平阴岛,并没有让你娘同去?”
齐元白点头:“那也不是什么好地方,我爹当时不希望我娘去那种危险重重的地方,所以,就让她留在太微山了。”
“那曲夫人……”
“我爹不让她去,我娘她还闹了好几日。现在平阴岛的几位宗主都没了消息,我娘天天在宗门里以泪洗面呢。”
齐元白凝眉望着湖面,怅然若失:“要不是这样,我也不会发现之前我爹娘这么厉害,能把这一堆事情给处理得井井有条、稳稳当当的,反正我刚接手的时候,只觉得焦头烂额,一度怀疑自己是不是能力不行,想撂挑子不干,可又不能辜负他们的期望啊。”
公仪岭道:“再如何难做,你现在也都做上了。再说了,我看你做的还挺不错的呢,不然,城中小贩也不会那样说了。”
齐元白一怔,抚了抚手边的花灯:“……只盼着以后,我也能当一个好宗主,也就不辜负他们的期望了。”
湖水荡漾,晚风醉人,公仪岭望着他手中的花灯,心中忽然觉得明朗起来。
他毫不犹豫地扬起了自己手中的酒坛,带着微醺的酒意朗声道:“来——敬我们未来的齐元白好宗主。”
齐元白侧头,微微诧异,片刻后回过了神,也举了举自己的酒坛,轻笑道:“也敬我们未来的公仪岭上仙。”
公仪岭笑道:“那还真是承你吉言了。”
齐元白喝下酒,道:“阿岭你知道吗?我们宗门弟子还是挺多的,但即便这样,我也不知道能与谁说这些事情。我不能和清鸢说觉得爹可能回不来,也不能与她说之后有一场恶战要打的事情……”
“我是真的羡慕你,阿岭。”
公仪岭不解:“羡慕我什么?”
“岚兄在,至少有个人可以替你分担,可是我只有自己啊,太微山上上下下现在全都指望着我一个人,连我自己心里都不确定能不能担得起重任。”
公仪岭沉默片刻,道:“是,我知道大哥很忙,他关心我,刻意抽出时间找我吃饭,问我是怎么回事,可是我怕他担心,也没跟他说。”
齐元白听完他这句话,摇了摇头。
“都是一家人,有什么事情是不能说的?”
公仪岭闭了闭眼,艰难道:“我说不出口,我想他之后也就能知道了。”
齐元白凝视着公仪岭,正色道:“现在先知道,跟以后再知道,那能一样吗?你爹娘都不在,就更应该跟你哥商量着了,有事情早点知道,也能早点有个对策。”
他说完,打量着公仪岭的神情,见他低垂着眼眸还是没说话,只知道闷头喝酒,脚尖踢着石子,继续劝道:“阿岭,现在形势危急,我每日都在担心,指不定哪天大战就开始了,你得振作起来啊。”
“如果一旦开战了、打起来了,那你说,这城中可还有像今天这样热闹的场景,城中的人可还能继续过着平静无波的日子?”
定然是不能的。
公仪岭清楚知道这一点。
他放下酒坛,拿起脚边的石头,抬手将它丢到湖中,看着平静的湖面被他击破,漾起一圈圈的水波。
公仪岭看了一会儿,缓缓道:“你刚才说,你一度怀疑自己能力不行。其实,我现在也觉得,我自己能力不行,实力不济,才会形成今天这样的局面。”
齐元白诧异道:“阿岭,你若是实力不济,你叫其他人的颜面往哪里搁?何况,变成今天这样的局面,也不是因为你。”
公仪岭道:“如果我从前每天都努力修炼的话,肯定比现在的我厉害……所以再怎么找借口,我也觉得变成这样是我的原因。”
齐元白无奈,也拾起一块石头,朝着湖面飞了过去。
他指着那一圈圈的波纹,道:“阿岭,你可知这世间的事情,就好像这湖面上的波纹,一圈影响着一圈,才最终能变成你看到的样子,少了任何一环,都不行。所以,即便是现在变成这样的局面,又怎么能全怪你呢?”
公仪岭心中也明白这样的道理。
良久,他猛然又伸出酒坛子:“再干一杯。”
齐元白无奈道:“再干一杯当然没问题,那你也总该告诉我,你怎么会这样难过吧?”
他凝视着公仪岭的眼睛,却发现他的眼眶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红了。
齐元白从没见过这样的他,顿时哑了声音,不知道该怎么劝说。
联系着公仪岭刚刚说的话,齐元白就猜测着,他会不会是因为没护好燕婉才觉得自己能力不行。
齐元白试探着开口:“其实,潜入玄霄殿还能从那么多妖邪手下全身而退,已经很不错了,燕婉本就油尽灯枯,你没能救下她,也并不是你的问题,你又何必……”
他还没说完,就听面前的人喃喃开口道:“是我杀了燕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