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悦在他的桌案旁磨了一刻钟的墨,等了许久也没见他在面前摊开的空白帖子上写上只言片语。
“宗主,这帖子……是要写给谁的?”
公仪岭抿唇未答,沉默了很久才叹息道:“承悦,你先出去吧。”
承悦虽然不解其意,但还是搁下了墨条:“那我先去叫弟子们收拾东西吧。”
承悦走后,公仪岭犹豫再三,构思了许久内容后,才执笔写了一封拜帖,在这帖子中讲清楚了前因后果,言明想在离开前当面问燕蓉一些事情。
芙蓉院门口的仙侍倒是接了他的拜帖,但还是提前对公仪岭道:“燕蓉师姐昨日忽然有急事,提前离席了,并不一定能有时间见您。”
公仪岭面上没什么表情,淡声应下,内心却是极为不安。
他昨日用法术隐去了字迹后就离开了,燕蓉在这个节骨眼上有事,莫非是旁人也看见了木牌背后的内容,叫了她过去询问?
公仪岭现在还没找到证据,要是现在就暴露身份的话,那公仪岚的苦心就白费了。
他断然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再度发生。
怀着这样忐忑的心情,公仪岭等了足足有一个下午,才等到了仙侍回来,同仙侍一道回来的,还有燕蓉的回函。
大约是因为事务繁忙,燕蓉并未抽出时间与他见面,在信中表示自己并不知道有关于木牌背后的事情,在她挂好木牌以后,就离开了灯会去安排仙侍处理夜宴完了的事情。
至于他在拜帖中委婉地试探了燕蓉那木牌背面的内容,想看看她是不是知道了自己的身份,却还是没试探出个结果来。
燕蓉的回函中,语气和用词都极为正常,根本看不出任何问题,公仪岭一时也没法下结论,只能想办法等日后再试探一番了。
其余各家这几日都陆续请辞,公仪岭也不能在此地多拖延几日,于是晚上收拾完随身行囊后,次日一大早,就带着云灵山的弟子们离开了紫阳宗。
跟随着公仪岭一起回云灵山的还有孟阳。
孟阳临行前,与孟妙意说要先去云灵山一趟祭拜旧友,孟妙意只交代了他一句早去早回后就允准了。
公仪岭自然不会拒绝他过来,回到山中后就让孟阳去看了看茶树的长势,又叫承悦去跟着学一学种植方法后,自己便回到了从前住的院子。
院内还是如从前一般,这么久过去,也丝毫没见荒废的样子,就连池塘里的鲤鱼都长得十分肥硕,想必是有山中弟子们定期投喂,过来打理过。
然而现在形势紧迫,也没有给他多少怀念过去的时间,公仪岭脚步不停,径直走向了书房。
他这一趟特意前来,是为了将自己从前的文书全部带走,逐一查证有关于自己和旁人笔迹的事情。
那木牌背后的字迹已经被公仪岭牢记于心,若是他将这些年与云灵山内所有的信函查看一番,说不定就能找出类似的笔迹,看看究竟是谁写下了这半句诗。
山中弟子见他一个人来回搬文书,只当是有什么要事需要处理,纷纷想帮公仪岭的忙。公仪岭见他们这样热情,就随意点了三四个弟子帮他把从前爹娘寝房里的文书给搬了过来。
一个下午的时间,近十年的所有文书和信函全都堆在了院内,足有小山那么高。
好在爹娘那搬来的文书都是分门别类过的,公仪岭只收拾了一番自己院子里的那些后,就开始逐个宗门地进行排查。
每排查一个,公仪岭就会在新的册子上记下他们的宗门和姓名。如此足足过了有十日,他才将所有的文书看完,而自己写的册子都已经有不下几十本了,里面的名字更是有几千人,却还是没寻到与木牌背面字迹完全一致的文书。
唯一的收获就是,齐元白说的地契上签名有异的事情,倒是没说错。公仪岭在翻看自己年幼所写的内容之时,将那时候的签字与地契上的一比对,发现两者果然不一致,足以看出这是一个造假过的地契。
这么多的文书,公仪岚的住所是定然放不下的。
山中弟子这时候大多都在练剑,公仪岭也只能先带一部分文书放回自己的院落。
可才过了十日不见,当他再度推开书房门的时候,却发现有些细微的变化。
例如,他从前习惯把信函都放在檀木盒子里,每次取了信函出来看以后不会立刻把锁扣给合上,等他看完信函放回去以后才会重新锁好。
而现在那檀木盒子的锁扣却已经紧紧合上了。
公仪岭立刻察觉到不对劲,再度扫了一眼书房内,敏锐地发觉房内的每一个东西都发生些微妙的变化。
角落里的大花瓶被人挪了方向,床头的被褥也像是被人翻过一样,与山中仙侍叠起来的手法并不一样。
显然,有人在这十天内闯入了他从前的书房,还翻看了他的檀木盒子和所有的抽屉暗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