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以为你睡过头了,忘记了时间。”
斯内普习惯拖长尾音,在寂静的教室显得更加低沉。他写下最后一笔,拍了拍手上的粉笔灰。
“去把柜子收拾一下,把里面发霉的材料都扔掉。”
“好的。”
安柏尽量放轻自己的呼吸,看的出来斯内普教授今天心情差得出奇,整个教室弥漫着低气压。他蹲在柜子前面,偷偷瞥了眼坐在椅子上翻看书本的斯内普,在心里叹了口气,今天哈利恐怕会因为右脚踏进教室而被扣分。
果然,今天哈利被点到的次数比往常多得多,哪怕赫敏的手举的再高,教授也不理睬,只是一味针对哈利。
要不是他早有预料,死死按着哈利的右手,说不准哈利真的忍无可忍,拿着魔杖冲上去和斯内普决斗。
“教授,我这里有个地方不明白。”
在斯内普的眼神又扫到哈利时,安柏举起手。
斯内普把视线投向他,慢吞吞地说:“你今天的问题很多啊,安柏。”
他笑了笑,想了个借口:“可是显形药水确实很难。”
赫敏也补充:“教授不如再讲一遍吧。”
其他学生也纷纷应和。
斯内普教授冷哼一声,“你们的脑子里装的都是什么?好吧,我再讲一遍步骤,让我看看还有谁做不出来。”
漫长的一堂课终于结束,所有人都迫不及待离开这间教室,就连斯莱特林也不例外,因为斯内普今天简直是无差别攻击,让平时喜欢坐在旁边看乐子的小蛇们也痛苦不堪。
吃过午饭,安柏有些事耽搁,等和德拉科走向草坪时,那已经有不少人坐着了。哈利他们坐在一棵大树下,看哈利的表情他应该还在抱怨斯内普神经质。
“我猜他肯定是因为做魔药一直失败,所以一直找我们麻烦。”
哈利猜测,他从来没有这么讨厌过一个人。
“说不定是因为提前进入了更年期。”罗恩愤愤不平。
“是吗?”
斯内普冷不丁出现在哈利身后,他像装了定位雷达似的总能准确定位哈利的所在。
听见他带着笑意的声音,三小只都吓得一哆嗦。
“原来格兰芬多这么喜欢在背后谈论老师。”斯内普冷笑,扫过哈利他们胸前的领带,“衣衫不整,你和韦斯莱先生各扣五分,你们为什么不向格兰杰小姐请教一下正确系领带的方法呢?”
说完,他拖着伤腿一瘸一拐的走远,安柏正巧和他打个照面,斯内普看了一眼他们胸前的领带,满意离开。他松了口气,还好刚才没图省事解开领带。
德拉科憋不住笑意,幸灾乐祸。哈利瞪他一眼,没有精力和他斗嘴。
安柏同情的拍拍哈利和罗恩的肩膀,“节哀顺变吧。”
“我看他从万圣节之后就有点不正常了,跟只老鹰似的,逮着谁就扣分。”哈利努力平复自己的心情,“都瘸成那样了,还能逮着我们扣分。”
“他的腿到现在还没好,希望他疼的够呛。”罗恩幸灾乐祸地说。
“罗恩。”安柏叫了他一声,罗恩撇了撇嘴,不说话了。
“谁让你们不系好领结,我都跟你们说过多少次了,下次我一定盯着你们系好再出门。”赫敏对分很执着,哪怕扣的不是自己的分,心里也像被蚂蚁爬了一样难受。
“又不止我们两个,你看那个马尔福……额,也就那样吧。”
罗恩习惯性拉踩德拉科,结果瞥见人家的领结好好的系在脖子上,但还是嘴硬,补上一句。
德拉科嗤笑,“你要不要先看看你自己的领带,简直没眼看。”
“行了罗恩,现在不是领带的事,而是斯内普什么时候能别找我们麻烦,他的脾气简直像天气似的,令人捉摸不透。”哈利嘟囔。
哈利不知道,安柏却清楚斯内普心情差的原因,喃喃自语:“毕竟到这个时候了,这段时间他的脾气肯定不好,你们还是避着点吧。”
“这个时候?这几天有什么特殊的事情吗?”罗恩疑惑。
“魁地奇比赛啊。”安柏当然不可能告诉他们真实原因,于是打了个马虎眼,“不只是他,每次一到魁地奇赛季,所有人都会紧张。”
哈利不相信他说的理由,但是他明显能感到安柏不愿意继续这个话题,也就没有往下问。
天边忽然响起几声闷雷,安柏抬头望着天边,大片大片乌云从远方飘过来,本来晴空万里的天迅速暗沉,一副风雨欲来的样子。
“起风了,要下雨了,咱们先进去吧。”
赫敏拉着他们,随着人流走进大厅,刚进来没一会,天色更阴沉了,就像五六点的傍晚一般,风也穿过大门在耳边呼啸,没一会雨水就噼里啪啦落下来。
安柏站在大门旁边,看着雨水打到地上激起水花,最后聚成一个又一个小水坑。
他现在还记得,也是在这样一个天气,他与斯内普教授的偶遇。
两年前的十月三十一日,各家各户灯火通明,都在准备过万圣节,一片欢声笑语,哪怕阴雨连绵也挡不住节日的热烈气氛。
他撑着一把小伞,捧着一束还带着露珠的百合花,跟在苏珊娜后面,来到戈德里克山谷。
他们今天来的比往年都早,教堂的鸣钟声才刚刚敲响,绵长悠远的钟声回荡在空旷的山谷里,带着清晨特有的凉意,刺的人骨头疼。
而在莉莉阿姨的墓碑前,居然已经站着一个人。
他没撑伞,一个人孤零零站在雨里,雨水把他淋透,水滴顺着斗篷沥沥啦啦落下来,他全身漆黑的衣服与这肃穆孤寂的墓地几乎融为一体。
“妈妈,那是……”
他没想到能在这里遇到斯内普老师,走上前几步,发现苏珊娜看见他似乎并不意外。
“西弗勒斯。”苏珊娜轻轻唤了他一声。
斯内普转过来点头示意,安柏一愣,他从来没见过斯内普流露出这样的神情,因为每次上课时斯内普都是游刃有余的,好像发生再大的事情他都能应对,在他心里西弗老师是无所不能的,绝不可能露出这么脆弱复杂的表情。
除了这些,他难以形容老师脸上其他情绪,但他浑身都散发着悲伤的气息太过沉重,自己看着都有些喘不过气。
“你来看莉莉,她会开心的。”
苏珊娜把百合花放在墓前,看着墓碑上刻着的名字,也流露出悲伤。
“这么多年了,西弗勒斯,你一直都没走出来吧。”
“……永远都不会。”
他们三人就这么站了半晌,沉默着,只能听见雨水打在伞上的噼里啪啦声。沉重的气氛蔓延开来,他从未感觉时间过得这么漫长。
最后斯内普深深看着墓碑上刻着的莉莉两个字,好像把它刻在心里似的。
脚步沉重踉跄,慢慢走进雨幕。
天地诺大,却只有他一人。
安柏永远也忘不掉这天早上发生的事,斯内普那眼眸里的情感太过沉重与复杂,用何种词语形容都太过轻柔。
苏珊娜说,这种感情,叫爱情,也叫遗憾。
爱情这种纯粹的感情增添了懊悔之后,便汹涌的让人念念不忘,痛彻心扉。
从那一天,他明白了,西弗老师对莉莉阿姨,究竟怀揣着怎样的感情。
他从小听过不少西弗老师和詹姆叔叔的恩怨纠葛,把詹姆说成斯内普最厌恶的人也不为过。
而现在,最爱的人和最讨厌的人的名字紧紧连在一起,每次祭拜莉莉阿姨时,他都会看见紧邻着的詹姆叔叔,心情又是如何复杂。
那么,他对哈利,莉莉阿姨和詹姆叔叔的儿子,又是以怎样的心情看着他进入霍格沃茨。
安柏也搞不清楚,因为每次斯内普看待哈利都像是看仇人的眼光,对待他时总是能刷新自己的刻薄底线。
他没有喜欢的人,但是如果未来赫敏的儿子也剩下孤零零一个人,他肯定会竭尽全力照顾他的。他也没有最讨厌的人,所以体会不到斯内普这复杂的情感。
可是有一点是毋庸置疑的,那就是他对哈利的感情是抗拒且矛盾的。
“小心点,水都溅进来了,往里站点。”
赫敏打断他思绪,揪住他衣服把他往里拽了拽。
哈利问:“在想什么?”
“……没什么,一些往事而已,一些我到现在都不明白的事。”
安柏抬头看着一抹光亮穿过云朵,照亮一小块天地。
“天要放晴了,雨就要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