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逢变故,尽管已经有医生悉心开导过,但俞堇怡却还是连着做了好几夜的噩梦,白天整个人也恹恹的。
只有黏着你的时候,她看起来会好一些,大约是事故后的雏鸟情结。
在俞家陪护的这几天,俞堇怡总是拉你坐在花园的凉亭里,吃着爱吃的点心,缠在你和俞夫人中间,放松得像一只翻肚皮的小猫。
如丝线细密的雨斜斜织出一张网,花草顺着风雨摇摆出温柔的曲线,淅淅沥沥的声音颇有几分催眠的滋味。
余光瞥见徐景梵纠结的眉头,俞堇怡瞬间没了困意,坐直身体:“妈妈,怎么啦?”
你闻言看去,徐景梵眼神嫌恶地划拉着手机:“没事,只是被恶心到了。”
俞堇怡立马贴着脸打量,刚瞥见几个关键词也瞬间变了神色,露出母女同款生气的表情。
不等你发问,俞堇怡拉着你就一顿说:“太恶心了太恶心了!方俊那个烂人,对外还装作一副绅士的样子,私底下简直……”
“以前宴会上碰见,我还觉得他们夫妻俩挺恩爱,还有人说他和爸爸不相上下,我呸!他才不配跟爸爸相提并论!”
看着女儿像一头愤怒的小牛犊,徐景梵有些哭笑不得:“是,你爸爸是世界上最好的。只是陈女士……唉……”
毕竟同在一个利益场,徐景梵也数次和陈睿有过交集。
都是女人,她看得清,自然也会在这一刻替另一个女人感到不值与惋惜。
你咽下温热带着花香的茶水,意味不明地垂眸:“也有老话说,一个被窝睡不出两种人呢……”
——
和俞家认识的这段时间,是你短暂人生中最平静的时光。
他们让你一起参与俞家兄妹的课程,努力让你学很多知识与技能,还偷偷找来格斗老师教你防身术。
甚至俞太太竟然从俞先生口中得知了福利院的一切。
最初不是不震惊的,你看得太多了——
对外恩爱的夫妻会在夜色遮掩下,各自挑选着满意的“商品”,尽情宣泄着心底压抑的一切。
然后在第二个露水沾湿衣角的清晨,戴上虚伪的假面再度携手离开。
亦或者是拥有权利和财富的商人政客,在饭桌上挑剔着另一半,曾经宣誓的爱意像他们随意丢弃的沾了污渍的纸团,被来往的脚底轻蔑地碾成泥。
他们的爱人,有察觉到蛛丝马迹追赶而来,自觉拂了面子的掌权者勃然大怒,连福利院的门都没踏进,就被“遣送回家”。
剩下的或唯诺,或恐惧,或憎恨,或埋怨,却都无一例外闭上了嘴。
当你听着俞家讨论商量如何瓦解福利院势力,解救你们这些孩子的时候,徐景梵眼底的光和俞承淮满眼的欣赏,成了你经年无法忘却的景象。
“会很麻烦的。”
你别扭地倚在角落,眼神只停留在自己的手上。
“别怕,别怕,我的家人也很厉害的!”
徐景梵笑着走近抱住你,温暖馨香。
她的娘家在那个年代也是有名有姓的存在。
你真的生出了几分期待。
直到那次宴会,俞承淮有事没出现。
福利院配有一名医师,却只是保证你们不会因为突发情况而有生命危险,平时也是敷衍着丢几只药膏就行。
银竹转过身替你处理伤口,欲言又止的神情映入你的眼眶。
经不住你的眼神,她还是犹豫着问出口:“俞先生对你很好吧?”
你一顿,并没说出俞家的计划,只是肯定地点头:“是好人,很好的好人。”
你很少对外人表达出这么明显的善意,再加上你最近的表现,银竹羡慕后也有些许猜测。
思虑再三,她神情严肃:“他们要对付俞先生,还是昨晚那人因为一时松懈说漏了嘴,说什么只要他有异动就必死,给徐家一个小教训就算是警告。”
你有些慌乱,却也只能在心底安慰自己。
或许他们特别厉害,能把坏人都打跑。
可这一切在你离开福利院被带去俞家,看见冒出青黑胡茬的俞承淮,卧病在床的徐景梵,和隐约意识到情况不对而惴惴不安的俞家兄妹后——
“啪——”
美梦泡泡终究逃不开破碎的命运。
你先一步找到俞家夫妇:“这段时间,很谢谢二位,我学会了很多,这就够了,真的够了。”
徐景梵倚靠在床头,噙着愧疚和抱歉的泪意,连俞承淮的眼眶都通红。
不需要再多说些什么。
你知道自己就像深陷沼泽的人,不论挣不挣扎,都还是会沉下去的。
俞家的风波很快有惊无险地度过了,只是他们看向你的眼神却更觉惭愧。
你不怪他们,他们甚至让你有了更多学习的机会,而你也几乎一刻不敢浪费地自我填充着。
“当我的女儿,好不好?”
徐景梵看着你练得青紫交加的身体,疼惜地摸着你的脸。
俞家上下都温柔地看着你,期待着你的加入。
你只是沉默着,沉默地回到福利院。
“温馨”的东院宿舍,所有的孩子都享受着难得的安静,簇拥着在一起互相安慰上药,有人哼唱着断断续续的摇篮曲,有人悄悄说着小话,有人分享着珍藏的“奖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