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维雫垂目俯视幽深的墨绿眼瞳,指尖下是雌虫坚硬的脊椎骨,像按在一条钢铁铸成的锁链上。
灰色眼睫毛的颤动变得频繁起来,像蝴蝶在暴风雨来临前的不安。
在酒精的作用下,短暂的逃离现实,将所有的不安和犹豫都吞噬殆尽。
“放···放开,今天有行程安排···”艾维雫的声音断断续续,气息不稳。
辛迪没有回答,伸手将艾维雫脸侧的碎发拨到耳后,然后咬住了他的头发,含在嘴里轻轻地舔舐。
“我知道,但我不想就这样放你走。”
便教那一双唇,再不能吻旁的人。
即使是同一物种,悲喜都不尽相同,更遑论是跨越次元与时空的存在。
搭在军雌肩头的银灰色尾勾,在他看不见的角度,悄无声息的舒展开鳞片。
在神经触须所链接的记忆中,辛迪‘看到’属于卡林·罗兰的过去,以及···他不愿意承认,更不愿意面对的未来。
无可更改的未来。
白色的天花板,感知不到外界的死卵,无力破壳而出,生机断绝的虫崽。
辛迪闷哼一声瘫倒在地,陷入昏迷。
笔直树立的细长触须,随之软塌倒伏。
衣帽间的门突然被敲响,打破了令虫窒息的粘腻氛围。
艾维雫慢条斯理的整理着袖扣,看向镜中的自己。
袖扣纹饰上,扭曲缠绕的双头蛇,像极了DNA的双螺旋结构,既矛盾又和谐地共存。
传说双头蛇是生命之源的象征,代表着起始与终结周而复始,缠绕的身躯则象征着生命的轮回。
遵循着古老的法则,在诞生与消亡之间循环。
智脑环滑过一行小字,Remaining sentence: 375964 hours。
根植于血脉之中的疯症,如潜伏在深渊中的魔物,在无尽的黑暗中咆哮。
“若你坚持执意,将荷尔蒙所驱动的浅薄情绪,短暂作祟的瞬时冲动,定义为爱或是烙印的表现形式,也不是不可以。”
门外,仆从恭敬地低着头,不敢直视。
这个世界太压抑了,他只想快点离开。
摩挲着指节间的枪茧,短短不到两个月的时间就淡得像从未存在过。
重新恢复冷静,气质沉敛,仿佛刚才短暂的失控只是错觉。
尽管情绪得到了控制,但依旧感觉到一种难以言喻的疲惫。
那是属于Eta7383意识所降临的虫族躯体,残留的怨恨。
塞德里克·法罗的直觉准得可怕。
短暂的昏迷时间,充其量也就几分钟。
辛迪恢复意识时,最先感知到的是自己正深陷异兽毛皮之中,硝制过的皮毛气味浓烈而独特。
眼前的景象逐渐清晰起来,衣帽间模拟的自然光线,柔和明亮。
逆着光灰睫毛投下阴影,他看不清艾维雫的神情。
蛾种侍者们在礼仪官的要求下,再三检查茶会的周围环境。
仿佛一群无声的幽灵,悄无声息地穿梭。
参加小会的几位高等阁下中,只有费雪·格林和瓦伦丁的私交不错。
斯蒂文·米修,在瓦伦丁成年前是壮年初期基因等级最优秀的A级雄虫。
伊西斯·金,以子嗣昌盛而出名的红翡翠高等星家族。
此次与极东和谈,猫眼也算是下了血本。
灰发礼仪官唇畔噙着社交微笑,标准得犹如游标卡尺丈量过一般。
深秋十月,他披着一件纯白色的皮毛披风站在庭院里。
茶会即将开始,礼仪官环顾四周,确保一切都掌控之中。
虫族社会注重阶级划分,等级森严。
有虫自以为隐晦的收回视线,连完整人形都维持不了的中等种,后颈有一小块不易察觉的淤青。
礼仪官兽化的金色竖瞳若有察觉,却也只是漫不经心地掠过一眼。
茶香淡淡,在花厅中弥漫开来,带着一丝宁静与优雅。
阁下们坐在精致的茶几旁,享受着下午茶的惬意时光。
“他的傲慢真是让我受不了。”瓦伦丁向身边的好友抱怨,脸上满是愤愤不平的神色。
“可能,他并不是真的在质疑你,只是在寻找一种存在感。”费雪轻声安慰道。
瓦伦丁皱皱鼻子,脸上稍稍缓和了一些。
“我就是受不了他那种高高在上的态度。好像什么都知道,什么都对一样。”
话题不知怎么的,绕到正在星网直播的小说上了。
“天哪!丹尼尔死了?”瓦伦丁面前的屏幕一分为二,追更聊天两不误。
坐在他旁边的费雪·格林,对此倒是感同身受,他的守护者大半是格林家族培养:“我的护卫队也是从小一直陪在我身边的。”
他们会说:“阁下,无论您身在何处,我们的目光将始终追随您,直至生命的尽头。”
“守护之光永不熄灭”,“在黑暗中,我们是您的眼睛和剑”···还有“为了您的荣耀,我们愿付出一切”。
“他们不会畏惧死亡,也不会抱怨不公,因为他们的生命,从出生那一刻起,就被定义为了奉献与守护。”短发雄虫,声音里没有一丝感情色彩,就像是在讲述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他们会用生命确保我的安全,无论面对的是何种危险。”
另一个长发雄虫:“特权种族的侍者们确实是如此被培养出来的。他们的生命,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已经不属于自己,而是属于他们所侍奉的阁下。”
长发雄虫的话让原本轻松的氛围突然凝固了,他们都齐刷刷地盯着各自的智脑环屏幕,等待着像素小人继续种字。
礼仪官倚在角落,视线始终落在几位阁下身上。
调整了智脑环的输入模式,大拇指单手盲打回复消息。
首席F:【活见鬼,你这是给他下了几倍的稳定剂?体内的菌丝浓度,已经把六翅蜂的骨密度提高到B级雌虫的水平了。】
A·L:【放心,极东海关的药检是查不出问题的。】
首席F:【你这话听起来真像反派。】
A·L:【那也没什么不好。】
首席F:【我不是在夸你。】
A·L:【清洗记忆会损伤脑神经,到时候上法庭戈贝利尔可能以此为借口辩解,不能让他有任何翻供的机会。】
A·L:【医疗记录可以被篡改,但记忆无法伪造。】
医疗官沉默了好一会儿,无可奈何。
首席F:【你疯了?为什么一定要把自己卷进去?】
A·L:【我是疯了,很久以前就疯了。】
大概···是为了那已经被践踏的誓言。
科技的发展总是伴随着双刃剑的风险,正如命运的轮盘从来不会轻易地停下来。
礼仪官指尖微微一顿,智脑环上的光点闪烁了几下,最终归于沉寂。
或许,某些虫族自带言灵天赋。
一边分神听着蓝牙耳机中的文字转语音,艾维雫若有所思。
想着“出点意外”,就真的会出意外。
早知如此,当初在列车上就该抓着卡芙卡多学几招。
【V: 那时候,我真的以为他们会一直在我身边。可是,当我慢慢长大,当我开始理解这个世界的规则,我才发现,原来有些事情,是无论如何也无法改变的。】
【V:我现在身边的这些守护者,虽然也很优秀,但他们缺少那种与我一同成长的情感。有时候,我真的很想回到过去,回到那个有12345在身边的日子。】
【V:德斯蒂尼,你说我是不是太怀旧了?我总是怀念过去的事情,怀念那些已经离开我的人。这是人之常情,对吧?】
【V: 德斯蒂尼,我希望你能认真考虑我的建议。白蛾,他们的忠诚度和战斗力都是无可挑剔的。而且,选择他们作为你的守护者,不仅可以增强你的安全,还能进一步巩固你与第八军团的关系。】
仔细咀嚼着瓦伦丁的话语,他的建议,无疑为时寸瑾打开了一扇新的思路之门。
【V: 议会那边可能会对你的选择有所期待,但你的安全是首要的。不要让任何虫的期待或压力左右你的决定。你有权选择最适合自己的守护者。】
【D: 听起来……确实有点微妙。】
厚重的爱和责任,也伴随着沉重的期望。
名为思古瑞(Slothien)*的群居草食异兽,性情温和。皮毛类似绵羊,却比绵羊的毛发更加细密和富有光泽。
微光粼粼的藏蓝色皮毛,仿佛被月光亲吻过一般。
毛皮被褥湿哒哒了一大片,手触之处冰凉滑腻。
枕头上的湿渍更加明显,像被随意泼洒的水墨画,边缘模糊,却又深深地印入布料之中。
混合着清凉薄荷的柑橘清香,很容易让虫误以为是C型镇静剂加消毒喷剂。
挂断亲哥柯莱斯·埃蒙打过来炫耀的视频电话,话里话外全是对阿努什卡·卡许的满意。
家族的荣光,当然是要流淌着埃蒙血脉的子嗣来传承。
他拧眉,看着智脑环的屏幕熄灭。
最早明年一月底,他腹中的卵就可以做手术取出了。
五五开的概率,辛迪希望孵化出的是个健壮的雌虫虫崽。
出身高贵,血脉纯净。
修身的军制衬衫,在晨间的耳鬓厮磨中皱得不像样子。
他索性和衣躺倒在凌乱的被褥中,扯过毛毯裹住自己。
“首映的的直播宴会结束后,我需要回猫眼一趟述职。”
艾维雫语气平淡,没有半点情绪起伏。
像是又超剂量的使用镇静剂,好吧,可以把“像”字去掉。
“最近异兽潮汐频发,带上蝽种护卫队。”
辛迪搭在依旧平坦腹部的手,试探着在虫卵孵化的位置来回轻按。
过了几秒,婚约阁下听懂了他的潜台词,轻飘飘的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菲特的爱情故事如同一颗重磅炸弹,在星网引起了巨大的震动。
“这是要干什么?难道他想引发整个四区教育体系的挑战吗?”
“太可怕了,如果我们不主动变革,那未来是不是就要沦为诺西多那样了?”
论坛站内的帖子层出不穷,每一个都讨论得火热,其中不乏一些知名的教育专家和学者,他们纷纷发表自己的观点,有的支持菲特的观点,认为四区需要一场彻底的变革,有的则持保留意见,认为菲特过于激进,可能会引发不可预知的后果。
日新月异的时代,未来将会何去何从?
结束了工作,任自己陷进真皮座椅。
艾维雫的视线,落在副驾驶守护者后颈的金属蜘蛛上,微弱磁流光下闪烁着冷冽的光芒,细微的机械针在皮下轻轻地颤动。
现在还不是时候,强行取下新抑制环,文森特会立刻陷入极度的情绪波动中,甚至可能因为激素失衡而引发身体机能紊乱。
“拐个弯,去最近的书店。”
司机调整了方向盘,偏离预定目的地,驶入另一条浮空车道。
趴在门口收银台打瞌睡的店员,揉了揉惺忪的眼睛,抬头看向这位突然驻足光顾的顾客。
灰发的四军军雌,看肩章是上尉,很微妙的军阶。
臂章却不是四军最常见的蛾种,兵种的徽章是螳螂。
他穿过书架间的走廊,目光在书架上扫过,最终停在了一本《星际战争史》上。
“哦,这本书啊。”店员的声音带着几分沙哑,却又不失热情,“非常经典的作品,讲述了星际间各大文明之间的战争与和平,绝对值得一读。”
压箱底的库存货,摆上架好几年都无虫问津。
晦涩乏味的历史读物,从来都不是书店主推的品类。
翻开扉页,一行联盟通用语映入眼帘:“战争与和平,是星际间永恒的旋律。”
“帮我包起来吧。”
“感谢您的惠顾,希望能给您带来愉快的阅读体验。”店员微笑着说,迅速地为冤大头顾客办理了购买手续。
隔着落地玻璃橱窗,休假中的护卫队极东军雌盯上了落单的四军上尉。
十军之间嫌隙已久,恩怨日积月累。
极东军雌打算套个麻袋教训一下,他朝兄弟比了个分头行动的手势。
年轻虫族的热血冲动,使得一些小摩擦常常升级为无法预料的冲突。
军团等级制度森严,校级以上的高等军官通常不会插手中下层士官斗殴。
一场有预谋的挑衅,似乎没有虫能够或者愿意去阻止这场即将失控的争斗。
附近巡逻的安保虫被引开,为他们的行动提供了绝佳的契机。
眼中闪烁着跃跃欲试,凭借多年的战斗经验,避开了所有的监控设备,一步步逼近。
“确实勇气可嘉。”
守护者的队麦里有虫忍不住低声吐槽。
A级高等血的四军上尉,特有的战斗种族天赋,清晰地感知到了逐渐迫近的威胁。
艾维雫猛地转身,一记凌厉的腿法直接踢向对方的腹部。
极东军雌心中大骇,他甚至都来不及放出鳞翅,笔直向后倒飞出去,重重地撞在了墙壁上。
逢魔时刻,弥漫的晚霞与初升的月光交织。
陆续有夜行蛾种显现身形,无声的提线木偶般聚拢。
文森特抖开搭在臂弯中的毛皮斗篷,将其披到阁下肩上。
爱好奇特的阁下,行走在云端之下,体验生活。
电光朝露间,小说情节照进现实。
常年星网高速冲浪的极东军雌,下意识的站得板正,务求展现最佳的姿态。
内心疯狂地咆哮,七颠八倒的冒出各种念头。
“夭寿啦,有生之年头一次面见阁下!”
“我是不是应该行个军礼?不是在做梦吧?”
他尽量控制着自己的呼吸频率,不让自己显得过于紧张。
13年后,极东军雌用贡献点从医院兑换到了B级雄虫的冻精。
孵化出的雌虫,取名荻秋,后被赋予家族姓氏--罗兰。
三个月后,辛迪剖出第一枚白蛋。
没有半点生命迹象的,一滩带壳的蛋白质。
对于高塔中的囚徒而言逼仄的牢笼终归是牢笼。
没有阳光。
没有生气。
千篇一律的沉寂……
直到死亡来临那刻都没能改变他不是笼中鸟的事实。
罗兰家族的医疗科技在整个西仙女环星系中都是顶尖的,尤其是在基因改造方面。
相较于非法的基因克隆实验,篡改基因评级报告简直是不值得一提。
C级雄虫才能离开猫眼,相对宽松自由的生活在云端之下。
不可否认,罗兰家主存了私心。
家族中,有一位常驻猫眼的B级阁下已经足够了。
偏颇的种子根深盘踞,再无转圜。
金色绣线编制出双头蛇的家徽,家族挂毯顶端是花体字的家训‘战无不胜的新生’。
直到曼诺茨.罗兰接过家主的权戒,不到半个世纪的时间里,罗兰家族直系和旁系合计非正常死亡137虫,家族挂毯上的名字,缠绕着代表死亡的黑色丝线。
穿过历史的长河,将过去与现在紧紧相连,交织成悲伤的画卷。
取出在雌虫孕囊内发育三个月的虫卵,是个小手术。
从手术刀划开腹壁,到缝合收尾不到半个小时。
短暂的局部麻醉让辛迪·埃蒙一直保持着清醒状态。
不锈钢升降托盘里,摆着一枚白色外壳,橙子大小的虫卵。
手术室内只有负压引流器运行时发出的嗡鸣声。
医疗官和他的助手们噤若寒蝉,气氛压抑得几乎让虫窒息。
白蛋剖出后就用冷光灯检查过,没有血管,没有心脏,只是一滩略比清水粘稠点的蛋白质液体。
辛迪原本想着,哪怕是基因滑档,头生子他也会宠上天。
头顶无影灯光线刺得眼睛发痛,他忍不住闭上了眼睛。
纯白神官袍纤尘不染,摘下礼仪手套的手五指并拢弯曲,将托盘里的白蛋生生捏碎,半透明的液体四溅。
兽化的手指,形如兰花花瓣,美得妖异炫目。
艾维雫轻笑着捻起蛋壳递到雌君嘴边,淡淡的腥甜气息顺着他的手传来。
材质细腻的异兽皮礼仪白手套,透气又柔软。
“吃吧,很有营养的。”语气缱绻,温柔得像是咏叹调。
据说蛋壳的味道和薄脆饼干很相似,富含角质细胞膜蛋白,大补。
阿波罗带着王冠和玫瑰而来,他的任何要求都不会被拒绝。
看得见未来的西比尔,站在时间的尽头,看着生命流转世界变迁,看不到唯一渴求的死亡。
高高在上俯视众生的神明,从不曾真正垂怜。
事与愿违的相遇,噩梦具象化。
结束了例行述职报告,艾维雫走出礼仪官管理总署。
接近正午的阳光,将那古老而庄严的哥特式建筑轮廓,镀上了一层淡淡的光晕,描绘得如同镶嵌在金色画布上的瑰宝。
沿着小径缓步前行,老阁下话犹在耳。
“你真的确定,亲手砸掉的是枚白蛋?”
他没有立刻回答,目光游移闪烁。
“我……是的,我确定。”
艾维雫不会承认,也不能允许那枚蛋孵化。
错误,就该划下休止符。
老阁下眉头紧锁,权衡再三。
没有继续追问,唯有叹息。
他穿越草坪,抵达了一片宁静的小湖旁。
湖水澄澈透明,能够清晰地映照出湖底的一切。湖面上,几片落叶悠然漂浮,随着水波的荡漾而轻轻摇曳。
“···PAPA”细弱的呜咽声,似乎是模模糊糊的,从某处隐约传来。
幼崽牙关紧咬,烧得浑身滚烫,止不住的颤抖。
一头红发像是漂白过度,暗哑缺乏光泽。
艾维雫停下脚步,环顾四周。
循着声音,在湖畔被杂草掩盖的树洞中,路德维希蜷缩成一团,昏迷不醒。
药池内,暗红色的药液咕嘟咕嘟翻滚,乍看颇有几分惊悚。
热气萦绕蒸腾,混着死皮的碎肉沉入池底。
捻动着衣领上的线头,礼仪官艳丽张扬的面庞愈发阴沉。
未成年阁下份额内分配的华贵衣料,尺寸完全不合身。
衣领袖扣的多处磨损痕迹,昭示着明晃晃的懈怠纰漏。
云端之上,并非净土。
灌装充足星能源油的AI战甲团,不知疲倦的钢铁洪流撞进黑洞,目标直指众多领主兽戍守的移动堡垒。
星能源油赋予了AI战甲超越物理极限的力量与速度,金属外壳在暗物质的冲刷下闪烁着幽蓝的光芒。
黑洞的另一侧,星光被吞噬。
主脑兽的巨大轮廓矗立在星海,若隐若现,庞大的体积和散发出的恐怖气息,让任何生命体都会为之颤栗。
领主兽们咆哮震天响,试图阻止金发死神挥舞的镰刀。
AI战甲团无视一切阻碍,以雷霆万钧之势冲向异兽的血肉之躯。
高等星军工流水线夜以继日,不惧生死的战争机器将萦绕虫族千年的心腹大患一一拔除。
战斗仍在继续,胜利的曙光已经初现。
一周前,罗兰家主在星际航行途中,意外死于真空马桶的负压抽吸。
大半内脏都被搅碎,从排放阀喷溅灌入星舰的污物储存罐。
他自以为逃过了基因重组案的指控与审判,终究难逃一死。
直系头生子莱伊缇阁下,对罗兰家族真正的核心产业一无所知。
衔着硕大宝石的双头蛇权戒,戴在了嫡次子卡林·艾维雫·罗兰的手上。
阶级跨越的门槛,对于许多虫族来说,几乎是终其一生无法逾越的鸿沟。
塞德里克拿着空托盘,躬身退出书房,一回头看见特权种气场全开,站在门口。
稳定剂的多次过量叠加,直接导致半衰期延长,蓄积的药力使金色竖瞳绷成极细的线。
艾维雫紧紧抿住唇,舌尖抵住上颚,努力压制着汹涌的狂乱感继续侵蚀意志。
多轮高强度谈判连轴转,使他脸上显出些许疲态。
“目前还剩二十一家没有签署谅解协议,其中几个军团家族比较棘手。”
视频的另一端,赤红星球的律师团队继续有条不紊的汇报进度。
“关于那几个军团家族,我们尝试了各种方式,但他们的态度依然强硬。”其中一位律师说道,“他们似乎并不满足于我们提出的赔偿方案,他们想要更多。”
“重新评估罗兰家族名下的资产,将医药科技以外的产业全部变卖,优先支付赔偿。”
“这将占据了近三分之一的现金流,恐怕会极大地削弱罗兰家族在市场上的影响力,并且可能引发一系列不可控的连锁反应。”律师团队中的首席律师,谨慎地提醒雇主。
酷热的夏夜,漫长无梦,仿佛连时间都被热气凝固,停滞不前。
远处偶尔传来的虫鸣,打破了相顾无言的沉寂。
“今天先散会,诸位辛苦了。”
挂断视频会议,艾维雫揉捏了一下眉心,顺手将桌上堆积的文件推向一旁。
军靴踏在地毯上的声响显得尤为沉闷,逐渐逼近。
极短时间内超过百亿的金卢支出流水,引起了埃蒙家族驻地管理府金融监管部门的注意。
辛迪绕过办公桌,双开门的健硕身材将黑色军制衬衫撑得满满当当。
摘下军帽,露出干净利落的寸头,目光如炬,扫过堆叠的文件。
标注着‘加密’字样,密密麻麻的图表和数据,大喇喇的摆在桌上。
“漫游者从来都不缺金卢,百年高等世家更加瞧不上你所给出的抚恤补偿。”
特权种居高临下的俯视,双手撑在桌面上,身体前倾,嘴角扬着嘲讽的弧度。
子嗣凋零的中等家族,是无法同时为两位高等阁下撑起保护伞的。
···所以,你离不开我。
艾维雫眉头微挑,对他的观点并不感到意外。别过头,不愿泄露半分毫无用处的软弱情绪。
名为高等血脉的胡萝卜,同样也吊在辛迪面前。
“阴沟里的老鼠,就该一辈子趴在腐臭的污泥中,而不是妄想爬升到不属于他们的地位。”
千防万防,他没能拦住艾维雫的头生子从紫蝶的肚子里爬出来。
随着他俯身的动作,领带尖垂下,阴影中酝酿出蓬勃妒火,点燃了心中深藏的不甘与愤懑。
还剩下小半杯的黑咖啡被掀翻,泼洒而出的浓黑液体在桌面上肆意蔓延,无声地描绘着苦涩。
扯下的制式领带发挥了设计用途之外的功能,隐隐绰绰中,透过质地轻薄的丝绸面料,只能捕捉到朦胧模糊的光影。
天平的两端,注定不对等。
一无所有的赌徒身陷囹圄,唯有故技重施,将虚构的筹码推向了命运的赌局。
单膝跪地的特权种,对浮皮蹭痒般的轻吻渐生不满。
他伸出手,紧紧地握住艾维雫的手,轻轻摩挲。
指尖的触碰带来阵阵颤栗的电流,心跳瞬间加速,它在胸腔里欢唱,每一个细胞都在欢呼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