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1500年至1600年期间,有一条明确记载于律法中的规定,即兄弟之间不能共主。
这是违反家族法、扰乱继承权的可耻行为,尤其在家族中有长子的情况下,次子或幼子胆敢朝长子的雄主伸手,不仅要被流放,在流放前还可能会被阉割。
即使在公元2000年的今天,共主也是不被允许的。
虫族的生理构造,过于依赖本能,从与埃尔莫萨阁下对视的第一眼开始,戈贝利尔便察觉到了生理上的吸引,无法言喻的强烈感情。
每个声音,无论是微弱的还是强烈的,都在重复着同一个事实,那就是他对阁下的深深喜欢。
每一次的心跳都带着狂野的快乐,野性的呼唤,无法抑制无法忽视。
戈贝利尔曾经自以为能驾驭感情,控制自己的本能。
心已经被埃尔莫萨阁下占据,无论身在何处,心都会跟随着阁下。
如果当初阁下能够回应,他一定会为阁下劈波斩浪,扫平一切阻碍。
背叛让他的心如刀绞,强烈的痛苦从心底升起。
心脏泵出的不再是欢愉,而是迅速侵蚀灵魂的毒液。
注射冻精受孕的卵,当然是不配得到雄虫阁下的安抚素,更何况埃尔莫萨阁下已经和乔伊纳. 罗兰一同殒命。
也许是最后的奇迹,打破了常规的基因序列,冻精卵以极小的概率孵化出了雄虫。
世界并不只是非黑即白,遍布细碎划痕的孱弱银灰色尾勾,经历了无数次的挫折和磨难,新的救赎诞生在无边绝望中的奇迹。
星辰在夜空中点亮,即使周围是无尽的黑暗和冷寂。
此刻,戈贝利尔已经等了太久。
为了再一次的重逢,戈贝利尔会用后半生为他对抗世俗的暴风骤雨,铲平荆棘。无论何时何地,戈贝利尔都会坚定地站在他的身边,他是能够照亮戈贝利尔内心世界的的那束光。
回味着智脑环消失的气泡音,戈贝利尔转动着右手的金色素戒,象征着克制与拒绝的逆向DNA银坠早被碾碎在脚底。
埃尔莫萨阁下的双眸,宛如浩瀚无边的天空湛蓝,难以用任何言语形容其美妙。既深沉又明亮的蓝色,比群青色更富有内涵,比深蓝色更显生动。
在不同的光线和角度下,会产生微妙的变化。
平日里,无论何时何地,无论面对何种情况,埃尔莫萨阁下的笑容总是如此完美,无懈可击。如同初升的阳光,温暖而耀眼,无论何时都能给虫带来希望和力量。
戈贝利尔如此着迷,天空与大海的双重蓝色。
埃尔莫萨的眼角浸染上了美丽的潮红,湛蓝的眼睛变得更加明亮。深深的、纯净的、无尽的蓝色,如同大海深处最纯净的水晶一般。
它们能反映出观察者隐藏的本性,就如同镜子一般映照真实。那是只有他知道的那特别的艳蓝色,那是只属他的特别色彩。
每当眼神交汇,他仿佛能够看到自己内心深处的宁静。
绽放的秘密花朵,美丽而娇嫩。
隐秘的幸福在埃尔莫萨阁下与乔伊纳.罗兰举行婚礼的那一刻,突然熄灭了。
戈贝利尔无法形容心中的失落与绝望,天空仿佛瞬间被乌云笼罩,失去了所有的色彩。
那是一场盛大而庄重的婚礼,埃尔莫萨阁下与乔伊纳.罗兰在众多祝福声中交换了戒指,宣誓了彼此的爱情。
悲剧的序幕开启。
罗兰家族的表面工作向来做得无懈可击,他们总是能够把事情处理得妥当,让虫挑不出错
埃尔莫萨阁下没有抬眼去看伏跪在脚边的雌侍,如果现在就把他赶出去,那么等待他的下场非死即残。
随即他又忍不住想唾弃自己这毫无用处的怜悯,没有注意到低垂着头保持谦卑柔顺姿势,银色长发如流淌的水银披散在身后的虫,悄无声息的换成了戈贝利尔。
鸢尾花淡淡的甜腻香味,猛然让埃尔莫萨阁下意识到不对劲。
“没有去军部打拼,倒是让你屈才了。”
戈贝利尔黢黑的双眼缓缓抬起,掺杂着讽刺和自嘲,“让您多看我一样的资格都没有吗?”
手指轻易就捏碎了抑制环,摇摇欲坠的理智在鸢尾花的淡雅香气中寸寸瓦解。
金色的纹路如同闪电般耀眼,透过透明的膜质翅膀展现出迷人的光彩。
这光芒既柔软又坚韧,恰如此刻的戈贝利尔,矛盾而又危险。
埃尔莫萨下意识地想站起身逃开,撞翻了身后的椅子。
戈贝利尔像被解开束缚的洪水猛兽,步步逼近,鸢尾花香味在空气中弥漫开来,令人沉醉。
“戈贝利尔,你……”埃尔莫萨阁下感到心中的恐慌如同波涛般汹涌,他无法承受这种失控的局面,“你要做什么?”
戈贝利尔的眼尾染上一抹殷红,手指轻轻抚过埃尔莫萨的脸颊,温柔的触感让阁下感到一阵颤栗。
从未感受过的感情,如此强烈深沉,让他无法忽视。
埃尔莫萨的声音满是无奈,“你不能这样,这会毁了你。”
“我知道。”戈贝利尔的眼泪终于流了下来,他把脸埋进阁下的肩膀,不容抗拒的张开膜质翅膀将彼此包裹的难分彼此,无处可逃。
狂热的情感就像一团燃烧的火焰将他烧成灰烬,鸢尾花的香气弥漫开来,充满了温柔而又绝望。
“我只知道我爱你。”他低声说,“这就是我所知道的一切。”
戈贝利尔只是把脸埋得更深,眼泪顺着埃尔莫萨阁下的脖子滑落,化成了一道道冰冷的痕迹。
埃尔莫萨阁下终于感到了疲惫,没有力量去结束这一切,只能让自己沉浸在穷途末路的深渊中。
无法跨过的天堑,将他们永远分隔在两个世界中。
时间仿佛静止,视线都变得模糊起来。埃尔莫萨感到自己的意识逐渐被抽离,仿佛置身于一个虚无的空间中。
想要挣扎,但他已经没有力气了,只能让一切走向无法挽回的结局。
前额铂金色的发丝垂下,遮住埃尔莫萨眼底的森然。他看着眼前的黑洞,那深邃的黑暗仿佛在吞噬着一切,他知道,这是他最后的机会。
越靠近黑洞,各种不确定因素交织在一起,让这片区域的危险系数直线上升。飞船周围的磁场开始波动,原本安静的船舱内充满了紧张的气氛。
"和我一起下地狱吧。"他的眼神中充满了决然。无论是对于他还是对于乔伊纳.罗兰来说,都是如此。
让万物秩序被打乱,连时间和空间都臣服于其淫威下的力量,飞船被黑洞的强大引力吞没。船体剧烈震动,仿佛在宣告着末日的来临。
"戈贝利尔······"他轻轻地低语,“一切的错误,到此为止。”话音未落,周围的一切都陷入了沉寂。那些嘈杂的惊呼、连环爆炸造成的光线都瞬间消失,只剩下那即将吞噬一切的黑洞。
只有死虫才不会说话,只有尸骨无存才能完全掩盖AI芯片植入的痕迹。没想到吧,乔伊纳.罗兰。你所谋划的杀虫灭口,会把自己搭进去。
所谓科技失误,不过是贝林家族内斗的遮羞布。
“首都盟,半贝林。”*
早在1600年之前,三大实权家族之一以新医疗科技派系起家。
不光是指产业遍布首都盟,由联姻架构出的蜘蛛网,从东天弓星区盘根错节铺设而出,直至遍布四大星区。
贝林家族需要可以延续高阶基因血脉的继承者,能够承受家族重任,带领家族走向更加强大和繁荣。
而罗兰家族对新开发的能源星垂涎三尺,金卢更不会嫌多。
两家一拍即合,联姻当然也是为了追求利益最大化,金卢才是安身立命的资本。
虫族社会就是这样,充满了利益和权力的追逐和交换。
埃尔莫萨注视着他,突然明白了为什么他会变成现在的样子。他的灵魂仿佛被囚禁在笼中,就像困兽,无法挣脱。
“你想在那片天空翱翔,戈贝利尔,”埃尔莫萨说,“但你的羽翼已被束缚。”
埃尔莫萨伸出纤细的手指,轻轻抚摸着戈贝利尔的脸颊,就像在抚摸一个易碎的梦。他的唇角还挂着那抹淡淡的微笑,如同遥远的星辰,冷冽而璀璨。
“你不属于这里,戈贝利尔,”埃尔莫萨说,“我希望你能自由。”
我希望你能摆脱贝林家族的掣肘,不要和我一样深陷泥沼。
那一刻,埃尔莫萨那双美丽的艳蓝色眼眸中闪耀着某种令戈贝利尔感到刺痛的特质。那是属于另一个世界的、与幸福和憧憬之类的柔软情感息息相关的神采。
这常常让他回想起那些不知何时已经淡忘的、梦幻般的美好时光。
视频会议结束了。
戈贝利尔看着被切断的通信。
“你到底想干什么,菲特?”他低声说。
菲特完全没意识到自己手中的筹码有多少,或者说他明明知道,却故意要激怒自己。
腹部已经不存在的孕腔位置在隐隐抽痛,惨白的手指攥住灰袍。
指刀轻易地割开血肉,乌黑的血顺着指缝在常服垂顺的衣料上浸润蔓延,戈贝利尔似乎浑然未觉一般。
沉寂的暗室中响起了微弱的、几乎被淹没的呼吸声,仿佛在向无边的黑暗宣告生命的存在,像一个被遗忘的生命在绝望中寻找希望的光芒。
“…瘟疫蔓延,死亡的阴影在每个角落里徘徊,生命在颤抖中等待救赎。”戈贝利尔的声音低沉,“…赐福给那些向你祈求的人,诅咒那些诅咒你的人…”
礼仪长的银睫微闭,口中持续着祷语,仿佛他身处于神圣的礼拜堂中,充满了焚香和蜡烛的香气。
戈贝利尔的祷语还在继续,每一个字句都似乎在空气中凝结,形成一种奇异的氛围。他的声音仿佛穿越了时空,带着古老的智慧和无尽的悲悯。
“…那些诅咒你的人,我必让他在绝望中品尝苦果;那些向你祈求的人,我必让他在希望中获得救赎。”他的声音在暗室中回荡,听起来空灵而神秘。
礼仪长的手紧紧握住了银链银坠,仿佛在寻求某种寄托。
“…你的名,你的光,你的荣耀将永远铭刻在历史的长河中。我以我的生命和信仰向你祈求,赐福给我,赐福给这片土地。”
戈贝利尔视线在虚空中漂移,瞳孔深处的光亮如同黑夜的星辰。那个被世界逻辑杀死的孩子,他一直寻找的孩子。
那个幸存在菲特身边的孩子,看起来被照顾的很好一起码比他预期的情况好得多。 “我找到了你,我的孩子。”
戈贝利尔低沉的声音在空气中回荡,就像石头掉进湖面,泛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他有着澄的银灰色古典杏眼,像清冽月光一样皎洁的顺滑银发,柔和白皙近乎发光的莹润皮肤,显然不是靠一朝一夕的功夫能蕴养出来的,那必须是经年累月的调理才能收获的健康身体。
他抬手轻轻按向胸口空荡荡的位置,这一刻戈贝利尔的世界恢复了色彩,那曾经随着埃尔莫萨阁下一同陨落的希冀重新降临。
猫眼星书房
对于菲特背后的家族,戈贝利尔曾有过多种猜测。
军医中,米兰的回忆说,我的雌父不是亲生雌父,我是他战友的幼虫。那菲特呢?他与胡蜂种之间的密切关系是显而易见的。
但沙利叶身边担任护卫的却又是蛾族,无疑表明了蛾族对他而言是值得的信任的。戈贝利尔猛然想到什么,他点开智脑环调阅出家族谱系图。
不同种族之间的通婚并不多见,但埃尔莫萨阁下的胡蜂种雌父确实是和蛾族雄父联姻结合的。
源自雄父对虫仔的庇佑一直都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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戈贝利尔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把那颗幼卵,放在和正常卵同样的营养液里。
雪地像蓝光梦境,戈贝利尔在露台外站了很久,直到眼睛适应了雪光。
在冰冷的空气中,他听到了自己轻颤的呼吸声。
摘下礼仪手套,它已经被冰雪打湿,贴在皮肤上,像被剥下的另一层皮肤。
戈贝利尔回到室内,他不能让其它虫族发现异常。
他需要掩盖这一切。
掩盖什么?
掩盖一个事实——他剖出的幼卵,其实是个死卵。
它不会发育,不会孵化出新的生命。
它只是个死卵。
一个被戈贝利尔剖出来,却永远不会孵化的死卵。
它和旁边孵化箱橙子大小白色卵相比,小的可怜。
那么小的一颗卵,拢在手心几乎感觉不到它的存在。
随着时间的推移,橘粉色的外壳逐渐灰败,最后一丝残存的侥幸破灭。
医疗官两股战战,手中的报告纸被捏得皱巴巴的,向戈贝利尔汇报培育箱的数据报告。
大礼仪官端坐在书桌前,搭在腹部的右手金色素戒,不知怎么的和祈祷链的银质吊坠勾在一起。
“一切照旧,明白了吗?”
他垂下头去看,在医疗官愈发惊恐的视线中,将象征着克制与拒绝的逆向DNA银坠拧断。
湮灭罪证的火,在安置罪卵的培育医院烧了起来。
对啊,就是这么巧。
百分之一的概率撞了过来。
就像冥冥之中有只无形的手,抹去了编号GA4444培育箱的存在。
世间再无一颗不能孵化的卵。
在浓烟滚滚中,戈贝利尔的这个秘密,将会随着这场火的烟消云散,永远地消失在历史的长河中。
培育医院化为焦土,冒着黑烟。剩下的,只是残垣断壁,满目疮痍。
闭上眼睛,仿佛又看到那个幼卵在手中轻轻颤动,仿佛又看到它孵化出新的生命。
但是,那只是他的幻想。
戈贝利尔睁开眼睛,看着眼前这片废墟。这是他的秘密,他的罪恶,他的痛苦。现在,这一切都消失了。
是的,都消失了。
夜色浓郁如墨,红玫瑰的艳丽在黑暗中愈发显眼,洋洋洒洒从花车的高台泼洒下。
花车缓缓前行,打破了长夜的寂静。
娇艳如火的玫瑰红得热烈,随着风的吹拂轻轻摇曳,似在低语,讲述着关于等待、关于爱情、关于执着的篇章。
追逐红玫瑰的雌虫们,他们的眼中闪烁着炽热的渴望与深沉的痴迷,陷入了近乎疯狂的境地。
伊露森·冯阁下倚靠在雕刻精美的栏杆旁,指尖传来的是冰冷的金属质感,在这漆黑的夜晚,仿佛被无尽的落寞所包围笼罩。
曾经令他心痛、令他欢笑的瞬间,被时间遗忘的记忆,都在这红玫瑰的芬芳香气中渐渐苏醒。
他重新拿起了手中的红玫瑰,将它们一朵一朵地抛向空中。
年轻的戈贝利尔僵硬地站在原地,低垂着眼眸,不敢直视阁下的眼睛。
金枝玫瑰在胸前沉甸甸的重量,坠得心脏不受控制的狂跳。
花瓣在灯光下闪烁着金色的光泽,与他胸前的贝林家族勋章交相辉映。
“谢……谢谢您,伊露森阁下。”戈贝利尔的声音微颤,但已经恢复了些许镇定。他深深鞠了一躬,转身准备离开。
阁下的脸上浮现出了一抹微妙的笑容,伸出了手。
那只手,白皙而修长,却像是能够握住命运的咽喉。
“贝林家族的混乱不是一天两天了。而你,戈贝利尔···”
伊露森·冯声音轻柔,却将少年即将离去的步伐牢牢定住。
“我祝福你,能够在这场权力漩涡中存活下来。”
这句祝福更像是某种诅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