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志衡闻言,皮笑肉不笑地扯起嘴角:“那焦某便告辞了。”
***
傍晚,喻秋正在惜薪司抄一日的炭账。
张椿再一次出现在了他面前。
“喻公公正忙呢?”张椿问。
喻秋没有搁笔,连正眼都没给张椿一个。
他知道今日张椿必定会来找他,因为他已经在文华殿上听闻,明日早朝楚云空就会献上兵符。
张椿道:“高大人在御花园等您。”
喻秋并未抬眼,一面动笔一面道:“我一个内宦夜会官员,恐怕不合宫规。”
张椿有些恼怒,道:“高大人的爹是当朝首辅,而且高大人本来就是……”张椿最终还是没敢将“皇子”二字说出口。
喻秋抄完账本,对张椿道:“等我回去换件衣服。”
张椿以为喻秋想挖空心思讨好高廓,立即道:“换衣服?你在磨蹭什么?别叫高大人等急了!”
但喻秋却还慢悠悠洗了手,拿毛巾蘸干,直到走出惜薪司都没回张椿的话。
喻秋回到廊下家,根宝在屋内等着他。
喻秋问:“刻好了?”
根宝小心翼翼打开布包,里头竟是一道兵符。
根宝道:“好久没做,手艺生疏了。”
喻秋将兵符拿到手里,笑道:“简直以假乱真。”
根宝的爹原在村里当过木匠,偶尔还能给人做做家具雕花,根宝就跟着学。但他爹去世后,他弟弟不久得病死了,他娘也离开了家,根宝才进宫当的太监。
根宝进宫后又进了印绶监,掌管铁券、印信之类的东西,因此对他来说做一块兵符不在话下。
喻秋拿到兵符,朝根宝递了一碇银子。
这些时日喻秋将身上所有值钱的东西,包括外祖父留给他的字画全在宫里找人变卖了,他需要留些银子在身上,在这宫里上下打点。
根宝连忙推开了喻秋的手:“喻公子,我不能收。”
但喻秋却直接把银子塞进了根宝怀里,他问根宝:“你可知伪造兵符是何罪过?”
根宝答:“最多就掉脑袋呗,反正我一人吃饱全家不饿,不打紧的。”
喻秋望着根宝,重生归来,目光里第一次流露出柔软的东西。
“放心,我绝不会叫你掉脑袋。”
根宝答:“我相信喻公子。”
喻秋将假兵符放入怀里,便去御花园见了高廓。
高廓见到喻秋,先细细打量了片刻,才道:“你瘦了。”
说完,便从身后变出来一只梅花,送到喻秋面前。
喻秋大方接过。
高廓问:“喜欢吗?”
喻秋望着高廓笑了一下:“谢谢。”
不知为何,眼前的人明明笑着,但高廓就是觉得,相比他从前认识的那只乖巧兔子,受刑后的喻秋就仿若周身环绕着不可靠近的寒气,眉眼间散发的是叫人敬畏的冷艳,却偏偏叫他忽然有些不想送喻秋去楚云空府上了。
喻秋这时主动问道:“高大人找我有何事?”
高廓回过神来,道:“阿秋,我查到喻大人的下落了。”
喻秋确实很想知道他外公现在过得好不好。“外公现在人在哪里?”他问。
高廓答:“已经快要出冀州了。”
喻秋明白,高廓既是在告知他外公的现况,也同时是在威胁他。
紧接着,高廓说出了和上一世几乎相同的台词——
“阿秋,师弟回京了。”
然后便是同上一世一模一样的说辞,高廓告诉喻秋楚云空要谋反,只要他去偷出兵符,便可以替他外公将功补过。
喻秋知道,高廓今日来找他,便是做好了万全打算,他答应也得答应,不答应也得答应。
于是他顺水推舟,同意跟着高廓去安王府了。
高廓对他道:“阿秋,兵符被师弟随身带着。你拿到后便可脱身,我会找人在外边接应你。”
二人离开御花园,喻秋手里还拈着那枝红梅。
张椿看到那一枝红梅后,目光便没再移开过。直到高廓吩咐他快去备马车,他才从回神里出来。
按理说作为内宦,喻秋是不可随意出宫的,但有高廓帮忙,将他带进马车。
上马车前,张椿将事先准备好的一套白色清透纱衣递给高廓,但高廓皱起眉,拒绝了。
张椿心中一惊:“高大人,今夜之事出不得差错。”
高廓满脑子却只有刚刚红梅树下,喻秋那比红梅还要夺目的一张脸。
他只训斥道:“住嘴!认清你的身份,守好你的本分,休要再多言。”
与此同时,安王府。
剑风向楚云空禀报:“大帅,高廓从宫里接上喻公子了,马车正在赶来。”
剑风话刚说到一半,忽听见杯盏碎裂的声音,猛地抬头。
只见楚云空的手从桌上拿开,可那一只刚刚被大帅捏在手里的茶杯,竟凭空碎成了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