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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黄吃完了鹅屁股,也该睡觉了。
沈俊山和吴玉兰回房,沈令月也带着二黄回房。
二黄这会还太小,不能在院子里看门,所以沈令月放了个破篮子在房间里,在里面铺了层干净的稻草,给二黄当小窝。
二黄在窝里蜷下后很快就睡着了。
沈令月躺着没睡着,片刻后从枕头下摸出一本书来。
这本书自然就是她从书坊买回来的《大俞律》。
刚才她没有把这本书拿出去,免得还要再扯谎跟沈俊山和吴玉兰解释为什么买这本书,还有原身根本也不识字。
现在夜色深,书上的字看不见。
沈令月随手翻了翻,直接摊下手放在枕头边。
为什么买这本书呢?
不过就是与她穿越之前所干的工作有关,是她熟悉的领域,下意识想要对这个世界的律法制度也多加了解,所以就买了。
可是即便研究透了又能做些什么呢?
连去做替人写状纸,帮人出主意打官司的讼师都不太行,且不提乐溪县的黑衙门,这本《大俞律》中就有相关治罪条文,对讼师加以打压,进衙门挨打挨罚做个牢都是家常便饭。
古代的统治者,对社会的要求就是一个稳字。
在他们眼里,讼师兴诉讼,为了钱撺掇老百姓上公堂打官司,属于是蛊惑人心,败坏社会淳朴风气,再也有为了钱而欺压老百姓,影响官府判案,用尽奸猾招数左右判罚结果的,更是可恶。
这么想一会,沈令月躺平往床上一摊。
所以在眼下这个时代,身为穷苦老百姓,还是不识字没有见识“好”啊,不识字也没有见识,脑子里面便什么额外的想法都没有,自也没有身处牢笼般被困的痛苦,只用守着祖宗规矩,守着自家的一亩三分地,祈求风调雨顺,老老实实过日子就行了。
当然这也正是统治者们所需要的。
需要这些老百姓饿不死也没闲钱折腾,就这么祖祖辈辈老老实实扎根在土地上,种田产粮交税,供养整个帝国。
若人人都志在四方,又有谁来承担起整个国家的生计?
沈令月躺在床上突然委屈难过。
她好想回家。
想她的爸爸妈妈。
想本属于自己的那个时代。
说到底,她不过是个二十多岁的小姑娘。
虽然因为工作的特殊性,在接触各种牛鬼蛇神中磨练得比一般人坚强坚韧,但放在时代的大浪潮中,她连一粒沙都算不上。
正难过着,忽听到二黄在睡梦中嗯了两声。
又奶又软的声音把沈令月拉回现实,她深深吸口气,用手背擦一下微湿的眼睛,试图打住自己的思绪。
然思绪是打不住的。
想到了穿越前,那自然就一连串地想起许多事。
从小时候想到长大后,从爸爸妈妈想到同学同事,还有朋友。
想完朋友,沈令月忽然又睁开眼睛。
她怎么忘了,她穿越的是一本书,书里是有剧情的。
虽然书不是她看的,但朋友跟她讲过大概的主线剧情。
原身一家是背景里的人物,只有名字没有出场,而主线剧情,是围绕着男主角展开的。
男主角是个科考牛人,十八岁进士及第入翰林院,成了人人羡慕的庶吉士,前途一片光明。
在本朝,规矩上只有翰林庶吉士才能入内阁,因而进了翰林当了庶吉士,便相当于一只脚跨进了内阁。
作为朝廷重点培养人才,男主原本只需熬资历等着升官入阁即可。
结果他入翰林不过刚两年,就因年轻气盛得罪了当朝首辅,被剥了京官身份,贬谪发配到了乐溪这穷乡僻壤当县官。
从前途一片光明到前途尽毁,不过朝夕之间。
男主来乐溪赴任,怀揣着对命运和前程的巨大绝望,进入了自己人生的大低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