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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章 第9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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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烨数次徘徊,斟酌着纳兰的话。

难不成真是朕多心了?福全还是朕的好兄弟,竭诚尽节,从未变过?

朕为了江山万卷图,就必须仰仗好兄弟吗?到底是纳兰的话可信,还是福全的人品和节操可信?

纳兰道:“皇上的当务之急就是揪出吴应熊和朱三太子来,其他困扰社稷安定的案子,臣和阿玛明珠会替皇上分忧。另外,索党之人也不宜闲着,皇上应当安排索额图去‘飞书谏管’远在广西罗城的于成龙。”

玄烨问:“怎么,还因为于成龙得罪过你阿玛明珠而记仇呢?”

“仇是有,但现在臣是为大局着想。臣不瞒皇上,‘花鸟风月楼’的线人截获了于成龙弹劾明珠和索额图的折子,上面写的是:明索党阀,利欲熏心,放任地方官加征:火耗之款【注1】,数额巨大。”

“朕知道你的意思了,会叫索额图给于成龙提个醒:火耗归公是朝廷该管的事,不是他凭个人蛮横的骨气就能叫嚣的,这家伙,就是不知道自己跟明索两党过不去的同时,也扫了朕的颜面。纳兰你放心,朕心里有数,是该让索额图去斗一斗于成龙,水深火热后才能浴火重生,让他自身和明珠都有所反省。”

“臣谢皇上不罪明珠。”

“你呀,就是一心为父,知晓明珠的错事与错行,又潜移默化地借朕之力来为明珠止损。”

“臣活着的时候,能为阿玛做的,只有这些。多谢皇上成全。”

纳兰才坐下,展开康熙皇帝赏赐的《步辇图》真迹【注2】来看,外头就有一个慈宁宫的掌事太监匆匆而来。

“没看见万岁爷要跟纳兰公子一起赏画吗?”顾总管对那掌事太监道,“怎么失了规矩?”

“启禀万岁爷,昨夜万岁爷预备早朝离开坤宁宫后,皇后娘娘的小阿哥就高烧不止,情况甚危!太医院众人束手无策,太皇太后已经过去安慰皇后娘娘了。奴才来传太皇太后的意思,请万岁爷即刻摆驾坤宁宫。”

“混账东西!”玄烨踹了那个掌事太监一脚,怒火中烧,“昨夜怎么不来说?”

“奴才是慈宁宫的掌事太监,不是坤宁宫的人,所以知情的晚。”

说罢,那个太监朝康熙皇帝连连磕头,请求恕罪。

纳兰催道:“皇上快去看皇后娘娘和小阿哥吧!”

“你回家去吧,留下来也没用。”玄烨记挂嫡妻与嫡子,满脸焦急,“朕今日不会再回养心殿了。”

待康熙皇帝和顾总管等人都走后,梁九功问纳兰:“公子,您是回府?还是留在这儿继续看画?”

纳兰决断道:“我在宫中多留一会儿,真怕后宫会出大事,影响君心。”

*

纳兰一直呆到傍晚,也不见梁九功进来回话。

就外出问他:“皇上那边情况如何?”

梁九功如实道:“奴才也觉得奇怪,照理说皇嫡子重病是大事,早应传开了才是,这回却是消息未走出后宫,无人议论。”

“我看是皇上派人去查没查出病因、审问宫人也没问出事发之因的缘故。”纳兰提醒梁九功,“梁公公,这事非同小可,皇上那边你不必去问,只等着顾总管的吩咐就好。”

梁九功对公子一向信任,道:“奴才记下了。”

“那我就带着《步辇图》回府了。阎立本的画当真是好,我看不够,还规划出了不少盖章的位置。”

“公子打算盖几次章?”

“不少于二十次。”纳兰雅致道,“我即将二十岁,讨个好意头。”

回到家中。

管家金叔来见容若,递上来一份请柬,道:“徐乾学徐大人派人来传帖子,请公子明日登徐府,说得了不少孤本好书,等公子共读共赏。”

“之前徐府的下人不是来说,有个叫顾贞观的人对我出言不逊、带着诅咒之意吗?”容若问,“后来阿玛怎么处理了?”

“老爷说,顾贞观倒是个有骨气的!要是那人不功利,真有学富五车之才,那就请到府上来给二公子揆叙当老师。”

“金叔,你别信阿玛的玩笑话。”容若有所知,“但凡口出过一句伤我之言的人,阿玛都是不饶的。”

“但这回……老爷对那顾贞观,的确是没有追究。”

“那就罢了。”容若把名画交给管家,“这是大唐画家阎立本的《步辇图》,稀世珍品,无二名品。金叔,你照着尺寸去帮我定制表框和藏匣。”

“是,小的这就去办。”

*

纳兰性德来到徐府时,徐乾学热情相迎。

师徒二人一并进了藏书阁,就坐在孔圣人的画像前面,聊起“编修经解”的事情来。

“公子如今身子可是大好了?”徐乾学拿了几部书盒出来,摆在纳兰面前,“本官忧思至今,只恐这些好书非公子所解。”

“承蒙吾师惦念与馈赠,容若已经无恙。”纳兰打开书盒的侧面折盖,从中拿出一本书名都是生僻字的先秦之典来,“吾师从何处得来了这些好书?”

“天下经典,岂是能让皇宫所独占?”徐乾学面带得意,“本官在江南有布衣之好,愿意将家中的藏书相送,才有了今日公子所捧读之书啊!”

“吾师想让容若饱览群书?还是编撰群书?”

“咱们师徒一同,将这些从先秦至今的好书都读透与编撰,岂非是功德事一件?”徐乾学客气道,“阐述儒家经义之事,不能光有本官一个汉人的脑子啊,还得有我爱徒容若的满人见解才好。”

“吾师就不怕容若一时鲁莽,得罪先儒,贻误来学?”

“公子有编撰《古抄本十二卷》的珠玉之美和校成之功在前,又岂会对先儒有失?本官愿与公子一同,反复考订,共成旷世之作。”

“容若想以《通志堂经解》来命名这套丛书,吾师以为如何?”

“这当然是好。”徐乾学点头,“公子心血所耗,定是页页浸透;心力所用,定是卷卷余香。通志堂是公子的雅室,四季存留公子身影,人在书在,书在学问在,学问在则大观之所在。《通志堂经解》用作丛书之名,本官绝无二话。”

纳兰微笑。

神色令人观之而悦。

他笑自己之用意有所成,雅室“通志堂”之名,可以在后世常提于文人之口。

也笑徐乾学答应的轻率,看似与自己的学生达成一致,实际上早在心中酝酿别的诡计,比方说:这套丛书的主编者该由谁署名?

反正不会写:纳兰成德、徐乾学合编。

*

夕阳无限好,将近黄昏之时,纳兰靠坐在椅子上,闭目养神。

旁侧的徐乾学,则是在喝茶,一边还不忘对挂轴上的孔圣人说上几句自己和爱徒容若在将来要成就的“千秋功名”

书能养人,纳兰不觉得困。

终究还是到了这一天,像是有一把看不见尽头的云梯耸入了天际一般,将自己一步一步地推向书山的顶端。

从《古抄本十二卷》到《通志堂经解》,之间跨越的何止是“书卷的体量”和“所需的经费”?更是人的意志和气血。

想来自己的人生真是无趣,在等待下一场殿试的三年里,难道就全部消耗在这些事情上面了吗?那么三年后自己二十二岁,照着术士的预言,就仅剩下八年的存活时光,八年自己能够干什么呢?

看皇上平定三藩、收复台岛、镇压沙俄扰境……

出版《饮水词》《侧帽集》、随圣驾走遍天下、甚至是为人父……

真到了一切都化作圆满、此身远离尘嚣之际,身边可有一人陪伴?手中可有一样珍惜之物?眼前可有一处向往之光景?

生前身后,人皆世间一粒沙。

无往无来,命皆幻境一抹光。

纳兰开始慢盘自己的菩提手串。

内心的平静与书外的浮躁相抵,就能专心致志、一往无前。

一人的凝神与众人的多思相衡,就能深邃以对、不惧考究。

有风卷过,携雨飘窗入。

纳兰对徐乾学笑道:“气候多转,斜阳之后就是雨,天公亦是性情中人。”

徐乾学招待道:“公子要是不介意,今日就宿在本官府上、免去策马溅水之嫌,如何?”

“吾师厚爱,容若愿意。”

“好,好啊……今晚本官要与公子秉烛夜谈,嗜睡方休。”

*

风雨至半夜未停。

与徐乾学一同博古通今和辩论书中要理之间,纳兰完全不知宫中的情况——

数名御医跪在皇上和皇后面前,各种方子都试过了,却不见嫡长子承祜的病情有好转。

玄烨几乎是震怒,走过去一把摘了院使的顶戴花翎,扬言治不好小阿哥的高烧,就要他脑袋搬家。

惠荣德宜四嫔在坤宁宫内,强打着精神等候消息。

忽然间,天上响起了一声惊雷,然后就是一句宫女的忧喊声:“不好了,皇后娘娘晕过去了……”

宜嫔最是心直口快:“该不会是小阿哥——”

没了吧。荣嫔和德嫔神色惶恐。

惠嫔忙安稳人心道:“各位妹妹别多想,皇上还在里面,皇后娘娘母子,谁都不会有事。”

【注1】火耗之款:地方收入的税款和钱款,银子纯色不足,需要重新熔炼后才能上缴朝廷入库。这当中的耗损称为火耗。明珠和索额图均借此敛财。

【注2】康熙皇帝赐给纳兰性德的唐朝画家阎立本的《步辇图》真迹,是纳兰最珍惜且盖章最多(23次)的字画。上面纳兰盖的章包括:成德容若、成子容若、成德、容若书画、楞伽山人、楞伽真赏、楞伽、香界、花间草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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