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不便言明,我也不多问,只是,他死得突然,夫人觉得无异,我不这么认为。我虽与他并无多亲近,但他好歹是我爹,我尊称他一声爹,就不许他死得有猫腻,还请夫人莫要拦路。”
卢康起说完往外走,卢夫人伸手一把抓住了她的衣袖,“康颜!不论你爹爹的死有没有蹊跷,出了卢府的大门,离了兴永的地界,人心不古刀山剑林,没有人能护你周全,你一个女孩子家,为何非要将自己置身危险当中呢?”
卢康颜突然想起了很久以前,脸上浮现出怀念的神情,缓缓说道:“我自幼便玩得疯,卢府的大门关不住我,卢府的高墙拦不住我,我娘说,我行走在外保全得了自己即可,因为她知道拦不住我,也关不住我。”
卢夫人的手无力地松了,卢康颜转过身注视着她,“您是卢府的夫人,是卢家少爷卢裴绎的娘,这卢家自是你的卢家,你守着卢家,守着卢裴绎便可,我爹的死,究竟有没有蹊跷,我自会查明。”
卢康颜一步也没有停,快步走到别院险些撞到地上一人。
临福跪在地上。
卢康颜没说话饶过他便要走,临福扑在她脚边,“小姐!临福只是不想你涉险。”
“临福,我想做的事,我爹拦不住我,卢夫人拦不住,你也拦不住。”说完她回到房中,紧闭上了房门。
房门外传来交谈声,卢康颜没留意,不知何时,房门被人轻轻推开,她摸到梳妆台上的簪子,丢了过去。
传来“哎哟”一声,不用想也知道是哪位祖宗了。
卢裴绎坐在地上捂着额头,卢康颜双手抱在胸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活像看耍猴的人。
“你鬼鬼祟祟来我房中为何?”
“大姐姐,临福哥哥在外面跪着呢。”
“然后呢?小屁孩闲事很爱管是吗?”
“没有没有,”卢裴绎双手摆得像波浪鼓,“我好像看娘亲不太高兴,刚又听临福哥哥说,要是他不跪着,你就要走。”
卢康颜望了一眼院门口跪着的临福,没说话转身坐到桌前。
卢裴绎笨拙地站起来,从怀里摸出来一把花生,放在桌上,“姐姐吃花生吗?绎儿给姐姐剥花生。”
说完他爬上凳子,趴在桌子边上剥花生。
剥好一颗花生还整个人伸到桌子上把花生放到卢康颜面前,活像一只杂耍的猴儿。
“姐姐你吃。”
“你一天只会做这种事?”她拍了一下桌子,这一下力道不大,却着实吓着卢裴绎了,手里的花生掉下来滚了几个圈。
卢裴绎慢慢放下双手,身子往后退,站在桌子后,一双大眼睛怯生生地看着卢康颜。
“你知道你爹死了吗?”
卢裴绎鼓起勇气小声说:“知道。”
“你知道死是什么?”
“娘亲说,爹爹是去了很远的地方……”
“呵,”她冷笑一声,看着他格外认真地说:“死是再也不会回来了,你爹永远都不会再回来了,明白吗?哪天叔伯们变着法上门要分了你卢家的家产,把你们赶出去,也没有人能保护你和你娘,他们把卢家的牌匾砸了,房子拆了,你爹也不会回来,更不会管你知道吗?”
卢裴绎眼睛红了,眼眶里全是泪,还忍着不哭。
“可你,卢家少爷,什么都不会,肩不能扛手不能提,一天到晚无忧无虑只知道吃喝玩乐,真到了那一天,你连你娘都保护不了,知道吗!”
卢康颜眼前并不是年少的卢裴绎,而是哭得撕心裂肺的卢康颜,在母亲的床塌边上,眼睁睁看着她断气。
卢康颜不知何时已经站着了,她别过脸,淡淡说了句“你出去吧。”
三日后,卢家,兴永县,再也寻不着卢府大小姐的踪迹。有人说,这姑娘不孝,爹死了不好好待在家中守孝,跟野男人跑了。
卢夫人有时会立在房门前,看着院中挥着竹竿比划得一板一眼的卢裴绎,他自幼体弱,不宜多动,所以纵使她对他多严苛,也从未要求他这般,这孩子心拗,她说的话他虽从未忤逆过,但也只是照做,心不甘情不愿也会做好摆在她面前,只是没想到,这位长姐的话,他倒是听到心里去了。
“夫人,并未寻到大小姐的踪迹,一路到老爷出事的地儿都没寻着。”
“行了,让他们都回来吧。”
“那小姐她……”
卢夫人长叹一声,“天大地大,她要是想藏,还真就寻不着。”
“是。”
临福退下走了两步,卢夫人又叫住了他。
“那两位随小姐一起回来的公子,可晓得是何人?”
“回夫人的话,小人不知,只是小人寻见小姐时,他们就待在一块。”
“他们去哪儿了?”
“往南边去了。”
“南边……”卢夫人呢喃着,不知在思索什么,临福默默退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