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他心里模模糊糊生出念头,想为姗娘做一盏花灯哄她开心。
学做花灯于他不困难。
用心做好的花灯要怎么送到姗娘手中更费心。
幸而没过多久又到乞巧节。
这是小娘子们的节日,到得乞巧节,姗娘多半会出门,他便也带上自己亲手做的花灯出门。
比起前两次偶遇,这一次见面格外不易。他在长街徘徊至夜深迟迟未能觅得姗娘的身影,明知夜色越深见面的希望越渺茫,但执意迟迟不愿离去。
好在老天爷眷顾。
人群散去以后,他反而等来姗娘。
他记得那日姗娘一袭紫丁香色缠枝花罗衣裙,步履翩翩走到他面前。
姗娘很惊讶:“咦?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儿?”
他没能回答姗娘的问题。
一刻之间,他心口怦怦怦狂跳,唯一顾得上的便是高兴,也是在那一刻,觉得所做一切都值得。
再到后来……
定远侯府的媒人上镇国公府去提亲,婚事定下来,又在一个良辰吉日,姗娘与他结为夫妻。
“能同你娘亲做夫妻,便是我最大的幸运。”回到荼锦院,林苒依然在想自己爹爹娘亲的相遇相知,在想她爹爹的这句话,以及当说出这句话时,她爹爹脸上那一种难以言说的动容。
因为发自肺腑,所以格外情真意切。
因为一腔真心从未交错,所以那些回忆历久弥新闪闪发亮,而回忆里的人一颦一笑、一嗔一怒皆是美好。
难怪爹爹从无再娶之心。
这样甜蜜的感情、这样美丽的相遇再不会有。
而她将嫁给太子。
林苒躺在床榻上望着头顶帐幔,眼前浮现太子那张脸,继而回想起来他们仅有的几次见面。
美好么?以桃源寺后山初见的情形而言,实在谈不上。
更无什么怦然心动的甜蜜。
不过几次接触过后,起码不至于讨厌这个人。
便算不得最糟糕。
林苒想着又笑,凭她这般看得开,往后的日子也不应当太难熬。
如此在一通胡思乱想里,她慢慢睡着了。
一觉醒来,依旧是那个即将成为太子妃的林家小娘子。
日子照样得好好的过下去。
出嫁的一应事宜也开始准备起来。
外祖母专门让裴嬷嬷来定远侯府暂且住下,帮着她一起打理这些事。
王溪月得知林苒被选中为太子妃、将来会是她的表嫂,却比任何人都更激动兴奋。还有什么比能同自己喜欢的小娘子亲近更值得高兴的?她专程登门道贺,约定以后两个人常见面,更拍着胸脯保证以后想知道宫里的事可以问她。
如乐安县主这般的真心为林苒欢喜的又无疑是极少数。
林家忽然出个太子妃,尤其在与沈家发生摩擦以后,如是种种落在外人眼里,难免深想几分——若非太子殿下执意求娶,陛下焉能轻易点头同意?
先前京中那点沈家有意散布、与林苒有关的风言风语烟消云散。
取而代之的是太子为何会相中她。
“有说太子此举分明是想笼络定远侯府的。”
“有说太子故意与陛下做对的。”
“有说皇后娘娘相中小姐,才替太子定下了小姐为太子妃的。”
“甚至还有说,太子对沈家厌恶已久,迎娶小姐,是为了恶心沈家的!”
林苒听着春鸢口中这些越来越离谱的传闻,险些噎住。
恶心沈家?一国太子,有意拿自己的婚姻大事恶心区区一个户部侍郎……这些人可真能想。
但太子有求于她,谁又能想得到?
林苒轻笑,将毛笔搁下,欣赏起自己的画作。
一个即将出嫁的女儿能为自己爹爹做的事情已然不多。那便能做一件是一件,她将爹娘第二次相遇时的场景画下来,准备送给自己爹爹留个念想。
这幅画下笔慎重,来回琢磨,花费许久时间终于画成。
悄然之中,到得五月。
六月的婚期已是一日较一日离得近。
皇家规矩礼仪繁杂,宫里遵循旧例提前谴了女史、教引姑姑来定远侯府负责教习林苒大婚礼仪与宫里的规矩。
宫里来的人侯府不敢怠慢。
对林苒这位未来太子妃,无论女史或教引姑姑皆颇为客气,如此一番相处下来彼此印象都不错。
不知不觉,太子与太子妃大婚之日已至。
林苒,要出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