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太子私下允诺过她的事,在他们大婚之后太子请来几位长辈做见证。
那一卷细绢上曾经许下的和离之诺变成一封得过见证的和离书。
有太子印鉴为证的和离书。
定远侯林景和霍老夫人瞧见这封和离书不无震惊,他们从未听过、见过这样的事情,既不解又感觉得到太子对林苒的这份心意。若非真心以待,太子怎会如此?否则如太子妃与太子和离归家这般匪夷所思之事,单单论及皇家威仪也绝不会允许其发生。
身为太子太傅的杨大人十分镇定,瞧着像对此事知情。
在太子提出以后未有只言片语反对。
“此乃孤反复思量以后做出的决定。”萧照与书房内众人道,“太子妃知情达理,若孤于国无愧、于家无愧,想来这封和离书便不过一纸空文。”
郑重说罢,他将和离书交到林苒的手中。
林苒看着萧照,对他这番君子之举发自内心赞赏,莞尔说:“妾身对太子殿下颇有信心。”
起码今时今日的太子诚意十足。
那么太子之前所谓有所求,她定然会配合,尽力而为。
且以今日太子表现而言……
昨天夜里他说不是有意不去承鸾殿变得可信,她可以不再计较。
送走杨大人、定远侯以及霍老夫人,林苒留在书房。已经没有旁人在,她便单刀直入问萧照:“太子殿下昨夜曾说正事今日再议,不知现下可否议一议?”
当初在茶楼太子暗示过乐安县主遭人谋害或另有隐情。
她那时也想过说不得太子的“有事相求”与桃源寺后山那个黑衣人有关。
不过那会儿碍着太子当初封口之举无意深究。
如今倒有必要听太子细说。
林苒直接,萧照同样没有拐弯抹角。
他从书架的暗格里取出个匣子,打开后递过去给林苒。
匣子里躺着几张纸片。
这几张纸片皆有灼烧过的痕迹以致于上面的字迹难以辨别清楚。
“那日在桃源寺后山,孤率人抓捕一名奸细,不曾想你会出现在那里。”萧照对林苒说,“本欲借此人顺藤摸瓜,只可惜最终收获的不过这么几片信纸,唯一能确认的便是朝中有人与外人勾结。”
闻言,林苒沉吟中问:“这奸细是哪国人?”
萧照回答:“突厥。”
林苒看一眼萧照,轻挑了下眉。
桃源寺后山挟持她那个黑衣人蒙着脸,不能确认长相,但交过手,她心里是有一定判断的。
现下太子明明白白说当时那个黑衣人来自突厥,也验证她猜想。
而她的父兄镇守边关,直面的正是突厥。
“妾身在边关生活多年,对突厥和突厥人有所了解。”
林苒笑,“难怪太子会相中妾身。”
纵然几片碎纸,却牵扯机密,若她没有太子妃的这一层身份,太子断断不会让她知道,眼下则再无忌惮,想来太子殿下已经暗中确认过定远侯府没有问题。
“不。”在林苒意料之外,萧照否认她的话。
“桃源寺后山所见,孤认为太子妃机敏果断、胆大心细,乃不二之选。”
林苒轻唔一声:“妾身明白了。”
她笑吟吟看萧照,“原来是太子很舍得妾身蹚浑水。”
夸奖之言在林苒口中变成这样不怜惜她的说辞更在萧照的意料之外。微怔之下,他无奈一笑,只无从辩驳:“唯望太子妃相助,有朝一日拔除这些奸臣贼子。”
“太子殿下客气了。”
林苒弯一弯唇,“妾身与太子殿下夫妻一体,合该同心同力。”
在书房又停留许久,林苒才带着和离书先行回承鸾殿。萧照亲自到廊下送她,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想起书房一番交谈,想她如此通情达理,亦是心情愉悦。
甚至林苒没有再问起昨夜之事。
没有问,许是已经接受他的那番解释,故而不再追问。
这一桩事情,太子妃不问,萧照也不知该如何开口,又恐理由蹩脚,令太子妃起疑或心生不快。
眼下情势,或该稳中求进。
待时机合适,再给太子妃一个解释。
留在外书房的萧照不知,回到承鸾殿后,林苒翻看那封和离书,深感这位太子殿下比预想中更加信得过。
她便生出些新想法来。
因是这般,当萧照处理过一些紧急的政务,于天黑之际回到承鸾殿,见到的是沐浴更衣、精心打扮过的林苒。她穿着一身朱红绣金线凤穿牡丹寝衣,薄施粉黛、神采奕奕,分外动人。
萧照一时没有多想,与林苒一道用晚膳。
身为太子的他于大婚之初宿在太子妃的承鸾殿,这也是一贯的规矩。
两人用罢晚膳,坐在罗汉床上喝过两盏茶,林苒吩咐宫人准备热水以便太子沐浴。萧照未作他想,宫人将热水备下,自去浴间沐浴梳洗。
但当萧照从浴间出来,见殿内烛光幽幽,光线暗昧,忽觉不对。
然一袭朱红寝衣的林苒已朝他走过来,乃至语声软软来牵他的手:“太子殿下,时辰不早了,我们安置罢。”
掌心有清晰的柔软触感传来,萧照深感不妙。
他去看林苒,见她面上盈盈笑意,心里又是一个咯噔。
该来的,总归是要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