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苒立在床榻旁看着萧照的背影,嘴角微弯,在萧照躺下休息之后,她也放下帐幔,上床休息。
殿内渐渐陷入夜深寂静中。
萧照束手束脚躺在罗汉床上难以成眠,终究睁开眼,朝床榻的方向望去。
他懂林苒的意思。
倘若他们要做一对没有夫妻之实的假夫妻,人前许多事倒罢了,人后同衾同眠多少不像话。
这两日同林苒的相处经历于他可谓绝无仅有。
在她面前,他浑似没有半点身为一国太子该有的威严。
不但昨日大婚之夜一路将她从前院背回承鸾殿,而且今日被迫挨挨挤挤睡在这张罗汉床上,连床榻也上不得。她不畏惧他,一如当初在茶楼敢直言拒绝他。
思及林苒实在不好糊弄,头疼的感觉再一次冒出来,望着纹丝不动的帐幔少顷,萧照收回视线。
他深吸一气,抬起手臂横档在额前,又觉得在林苒面前耍不起威风也好。
有个人在身边时常用不一样的方式提醒着他,可免他骄纵狂妄。
兴许会是失之东隅,收之桑榆。
断断续续想着这些同林苒有关的事情,萧照终于慢慢睡着过去。因不得不蜷缩身体躺在罗汉床上,他一觉睡得不甚安稳,天边才泛起鱼肚白便已迷迷糊糊醒来。
殿内依然异常的安静。
萧照坐起身下意识看一看床榻方向,垂落的帐幔亦如夜里纹丝不动。
摁揉两下额角,又倚靠罗汉床坐得半晌,他彻底清醒。
想到林苒尚未醒来,索性起身捞起软枕走向床榻,撩开帐幔,床榻上的小娘子睡得正香甜。
昨天夜里那点儿纠葛显然不曾影响到她。
正如大婚之夜他从浴间出来,她也如这般酣眠,好像没有比她睡觉更重要的事,故而什么也影响不了她休息。
看着林苒的睡颜,萧照动作很轻将手里的软枕放回去。只是收回手来这一刻,想起昨日晨早林苒故意用孔雀羽毛捉弄他,不禁生出两分逗弄心思。
然而手指即将触碰林苒鼻尖的一瞬,他动作一顿,看一看这张熟睡的面庞,终是没有下手。
最后轻轻捏了下她的脸,萧照便收回手。
尽管动作很轻,睡梦中的人依旧若有所觉察,别开脸又翻了个身背对他。
萧照失笑,轻手轻脚退开两步,放下帐幔朝外间走去。
林苒醒来的时候,萧照已经离开承鸾殿。宜雪和春鸢进来服侍她起身,春鸢向来口直心快,一面挽起帐幔一面笑道:“太子殿下说让太子妃好生休息,不让吵醒太子妃,不知太子妃休息得可好?”
“挺好的。”
林苒懒懒打个哈欠回答,心下琢磨春鸢的话,大致猜出怎么一回事。
罗汉床想来睡得很不舒服。
因而太子殿下早早起身离开承鸾殿……哪怕休息得不好,太子也没有吵醒她,意外的厚道。
昨天夜里若太子对她的行为有所不满,她绝不会执意分床而眠。
可太子全无异议,接受这种安排。
太子殿下的难言之隐竟令他退让到这种地步。本不该窥探旁人隐私,但眼见金尊玉贵的太子殿下愿意如此委屈自己,她实在按捺不住生出些好奇。
会有机会知道吗?
在东宫的时日一长,总会有机会知道吧。
洗漱梳洗过后,林苒用罢早膳,趁太阳刚刚升起,稍事梳妆便带春鸢和宜雪从承鸾殿出来。不做什么,单单在东宫各处走一走、逛一逛。
东宫重重殿宇无不富丽堂皇,亭台楼阁无不雕梁画栋。
后花园同样被东宫宫人打理得极好。
盛夏时节,荷花娉婷,莲叶田田,一尾尾红色的鲤鱼穿行其中,悠然自在。荷花池附近一座凉亭,凉亭另一侧有一架葡萄,圆润饱满的碧色葡萄在日光的照射下晶莹剔透,诱人非常。
她在后花园还瞧见几棵樱桃树。
若非见到树上缀着一串串漂亮的果子,倒忘记正是樱桃丰收的时节。
而这几棵樱桃树勾起出嫁前听来关于爹娘相识的记忆。
想起那样美好的故事,林苒心情也很好,在樱桃树前流连许久。
后来这件事传到萧照耳中。樱桃树?他不知林苒为何因几棵樱桃树高兴,但思忖过片刻,将陈安喊来,吩咐送一筐新鲜樱桃到承鸾殿去。
收到一筐樱桃的林苒更不懂萧照的想法。
但既然送来,她照单全收,立时让宜雪洗了来尝一尝。
傍晚时分,萧照如前一日过来承鸾殿和林苒用晚膳,亦歇在承鸾殿。
将宫人屏退以后,林苒没有提分床而眠之事,他却格外自觉地自己取了软枕,去罗汉床上休息。
林苒没有阻拦他。
于是两个人又一夜相安无事,翌日醒来,萧照果然离开去上朝。
被宜雪和春鸢服侍着起身的林苒用过早膳则梳妆打扮一番,而后乘软轿进宫向王皇后请安。
到得凤鸾宫,她入得正殿,规矩与王皇后见过礼,落座寒暄过一阵,便听王皇后道:“太子妃却是来得正好。本该让永宁和乐安一道去拜见你这个皇嫂,偏乐安这几日心情烦闷躲在春禧殿不肯见人,不如太子妃替我去劝劝她。”
王皇后开了口,林苒没有不应承的道理。
在见到王溪月以后,她明白为何王皇后让她来劝——乐安县主心情烦闷的原因,实则与她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