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日她说他贪赃枉法以权谋私,他认了,虽没贪过赃,但这世间谁没有点私心?
她说他惨无人道丧心病狂,他也认了,毕竟死在自己手上的人那么多,他也确实算不上什么好东西。
可她竟然骂他私生活混乱!
这点顾衍之真不认,他长这么大,除了画扇以外,真的连女孩子的手都没牵过!
他都这么寡了,她怎么可以骂他私生活混乱?!
还骂得这么脏?
“让你跑!老子让你跑!都被卖到这了还不安分?老子打死你!”
大雨中女童撕心裂肺的哭声将他从回忆中拉回现实。哭喊声、皮鞭抽打声、人贩子唾骂声交织在一处,在这漆黑的深夜显得分外恐怖。
那些被拐来的孩童也都被这声音吓着了,一个个抱着头往角落里缩,好似生怕下一个就轮到了自己。
顾衍之自地上爬起来,努力不去想窗外发生的事。他拂了拂衣,将上面沾着的尘土拍干净,嘴唇翕动,还未出声,又听见画扇的声音自黑夜中传来:
“你莫不是要说这事都是赵睿泽的主意,与你无关?既是这样,你倒是说说,那苏州名妓一事,难不成还与你无关?”
画扇“啧啧”两声,声音很小,却带着些戏谑:“还整什么替身文学,玩挺花啊。”
顾衍之歪了歪头,一时间并没想起画扇说的是哪件事。他并不记得什么苏州名妓,但若是说到替身,他倒隐约想起个人来。
二十四岁那年,敌国曾派了个与画扇容貌有七分相似的女子接近自己。他承认初见一瞥时,曾有过刹那的恍惚,但片刻恍惚过后,心中便只剩了厌弃。
他将计就计地入了局,只看看这细作潜在自己身边究竟有什么目的。
那女子接近他泄漏点消息出去也就罢了,左右也不过是他放出去钓鱼的饵,不足为惧。可她错就错在想给他下药爬他的床,险些让他晚节不保。
所以画扇不知从哪听了消息匆忙赶来,准备捉奸在床趁机在朝堂上参他一本的时候,只看见那个容貌与她有七分相似的女子静静地躺在地上。
大口大口的大鲜血自女子口中喷涌而出,白衣染血,似冬日雪地里绽放的朵朵红梅。
平日里温文尔雅的少年郎静坐榻上,修长的指节轻轻拂过剑身。不知是不是中了药的缘故,他的双颊分外潮红,昔日一双似水般柔和的眸子此刻却变得冷若冰霜。
“学得一点也不像。”
“她才不会用这般谄媚的眼神看我。”
他轻轻擦拭着手中血迹,看见站在门口迟迟没有进来的画扇,才突然明白了敌国派这细作接近他的真正目的。
原是在这等着他。
好一招挑拨离间的本事。
“这事你作何解释?”画扇的声音将顾衍之从回忆拉回现实。
上辈子他曾试过解释这事,奈何越描越黑。如今重来一世,他虽不知画扇今夜为何旧事重提,却不打算做过多解释了。
他的画扇太过敏感了,有些事情他解释不通,只有让她亲眼见识一遭,她才会信。
他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只勾了勾唇,反问道:
“你当时不是说,不在乎吗?”
他这话说完,外面的哭喊声也平息了下来。
雨打芭蕉,沙沙作响,簌簌声中,有踩水声自门外传来,其间还夹杂衣料在地上的摩擦声。
片刻过后,原本紧闭的木门被猛地踹开。画扇迎着看去,只看见门外一道高大魁梧的身影。
“逃?我看你们谁还敢逃?!真当老子不敢动你们了是吧?谁还敢逃!这就是下场!”
狂风自门缝席卷而来,让屋内凉意更甚几分,下一刻,一个东西猛地往屋内飞来,“砰”地一声落在了画扇两步开外的地方。
一道闪电就在这时划过长空,耀眼的光芒将漆黑的小屋照亮,又随着那一声关门声彻底消失。
屋内的其他孩子被这一幕吓得缩在角落大气不敢出,而刚刚被丢进来的女孩静静地躺在地上,全身上下早已被雨水打湿。
空气中弥漫着的腥味让画扇有些想吐,她慢慢伸出手,才发现女孩身上的不是水。
是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