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凌欲赶往洛州,那处为河北道中央,亦无心等候苏离查案,便告辞离去,携人策马前行。
一路奔波,到宋州已近傍晚,夕阳西斜,染红半边天。苏离眸光沉淀,不曾停歇,与崔朔开始盘问案件情况。
前来禀报情况的,一位是银台司知司官,居广——银台司隶属于枢密院,掌管天下奏状案牍,处理传递重要文书、财务信息,以他身份原不必直接参与运输官银,然实是此事太过重大,涉及百万之巨,故被临时任命为钦差大臣,负责赈济灾民。
另位,则是?转运使,尤唐,主管运输事务,负责押送官银、钱粮等事宜,不过与居广一样,只陪同罢了。真正押送官银的,乃银武镖局镖师,自古押送官银职务由与朝堂关系密切镖局、夹杂些许官兵承担。
押运官银若做得好,自然大功一件,可若做得不好,如现今情况,便是掉脑袋的罪过。官银被盗,钦差被刺,护卫官银的人员全进了监牢,若非要配合查案,怕居广、尤唐业已进去。
为将功赎罪,二人极殷勤,将详细卷宗呈给苏离,并告知当时情况。一如既往,银武镖局镖师带领镖队护送官银先行,而官兵衙役在后,随行保护安全。这放官银的行船库房左右无窗,上缠三把大锁,其钥匙由知司官、转运使、镖局总镖头一人一把,需三人一齐在场,方能开启。
最为奇怪就在此处,按三人口供,这钥匙皆在身旁,从未丢失,门锁亦无破坏痕迹。故无人察觉不妥,直至运出宋州前儿,居广检查情况,叫其他两位来打开门锁,这才发觉不对,大呼官银不见,四周闹成一团,乱哄哄的,谁也记不清究竟是怎回事。
尤唐年纪颇大,听闻此事直是犯病晕厥,而总镖头无权上前,更被看做嫌犯压入牢中。唯有居广强撑,当机立断命衙役官兵封锁消息,不许一人离开官船,再遣心腹进京上报,请示皇帝,并派人前往宋州寻找失踪官银。
一面安抚众人情绪,一面审问押送官银镖师,居广本就心力交瘁,可这厢还未找出线索,那厢又出了岔子,前来查案官员遭人刺杀,死伤惨烈,凶手逃逸无踪!
钦差遭刺,这是何等大事,不说大陈立国来无这等事,就是前朝都不曾有。眼见案件愈演愈烈,居广忙碌不休,宋州刺史郁晋亦命人彻查此案,追击凶手。然,凶徒狡诈狠辣,根本没留下半点蛛丝马迹,只知对方武艺高超,身形矫健,轻功了得,这等线索,可谓毫无用处。
上有麟嘉帝滔天怒火,下有官兵百姓焦躁不安,几人早已疲惫不堪,现见了苏离崔朔,几个五六十岁老头儿,在官场上混了这般多年的老狐狸,不住痛哭流涕,觉救星来了。
终有人做主,实是现情况不好,居广、尤唐本为嫌犯,他们话已少有人听,宋州刺史虽能做主,到底名不正言不顺,且自个儿心里嘀咕忐忑,这在他管辖处出事,若麟嘉帝要连坐,他八成难逃干系。
听完事情始末,苏离崔朔也觉棘手,事牵百万官银,与一三品大员性命,若查无所获,只怕这官场震荡,难以平复。翻阅案卷,崔朔道,“你我再询问些消息,现场就劳烦子润、固天他们去探探,或可有所收获。”
苏离觉得不错,颔首应了,想了想,随即合上卷宗,冷声道,“今日天色尚晚,郁刺史,明儿还请你带路,居知司,不知镖师在哪关押着,我等欲一见,能否提起安排?”
郁晋、居广忙答应下来,尤其郁晋,为宋州刺史,翌日一大早就前来驿馆,亲自领路,不知是这些日子受太多摧残,恨不能将事赶忙甩出,或想着苏离崔朔二人身份,求他们为他在麟嘉帝面前美言几句,就不得而知了。
众人跟着郁刺史身后,绕过数条巷道,来到通清渠旁,连绵数十里不止官船在运河之上停靠。岸上驻守两千精锐士兵,戒备森严。尤是运河两岸,设置岗哨,巡逻官兵不计其数,每隔数步就有一人站定,警惕望向来往人群。
郁晋亮出令牌,加之他模样官兵都认得,倒也无人阻拦,径直领着众人一路畅通无阻抵达码头,登船。只见甲板上站满官兵,各执刀剑弓弩,气氛肃穆。见郁晋后,领头将领抱拳行了一礼,“刺史。”
“无需多礼。”郁晋微微颔首,介绍了柳修几人身份,严肃道,“几位奉旨前来查案,你们好生侍奉着,莫出什么纰漏。若有何要求,只不过分的,尽量照办。”
“是,属下遵命。”那将领神色凛然,旋即郁晋将开门钥匙递与张泽后,告辞离去。将领侧身让出道,指引他们往里走,众人来到库房前头,的确是三把大锁缠绕,柳修上前一步检查,确认大锁并无异常,方指使张泽取出钥匙,一道打开大锁。
后几人推开门进去,顿觉屋内光线昏暗,空气潮湿阴寒,地上散落不少灰尘,想来许久不曾有人进来,角落堆放了许多箱子,一排排整齐摆列着,也都是上了锁的,张泽上前摆弄一二,并无问题。
柳修环视四周,确如居广几人所言,四周无窗无缝,大门紧锁,银箱亦是,都不曾遭到破坏,但偏生官银却不翼而飞,匪夷所思。而晚柠蹲下身来,接过张泽手中钥匙,打开银箱,这本该满是银锭的箱内,现空无一物,只余一层薄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