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3?”
疑问出口的瞬间,姜问渠心里闪过两个字“好巧”。
姜问渠拉回自己发散的思绪,看着眼前软萌的猫咪,没忍住伸手薅了一把猫尾巴,心里没把这种巧合当一回事。
突然被袭,003猛得回头恶狠狠得瞪了姜问渠一眼,气势实在凶恶,但奈何眼睛太大,太圆,实在是凶恶的非常有限,姜问渠看着小猫眉眼弯弯。
“地方简陋,条件也有限,你先凑活着住吧,”李长亭带姜问渠走进屋子,“这里没什么讲究的,外面最近在刮白毛风,有事也千万不要出去。”
房间里也有一扇窗户,只不过透过肆虐的风雪间,隐约能看见远方有一点儿房屋的轮廓,像是城镇。
“这里还住着其他人吗?”姜问渠问道。
姜问渠的话让李长亭心里有一种莫名的感受,他看着那群位于风雪之间的屋顶,沉默了很久。
姜问渠站在窗户边,外面的风雪一直在怒吼,如果不是因为一点一点暗下来的天色,几乎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
不多时,天完全黑了下来,如果忽视掉凄厉的风声,窗外的景象简直就像没有发光体的广阔太空。
夜深了,房间整个暗了下来,唯有壁炉还亮着一豆昏黄,像刺破黑暗的小桔灯。李长亭站在门口,身影被昏暗的光线拉的很长。与白天的吃力不同,房门被轻而易举的推开,门外的风雪瞬间袭入了屋子,把壁炉的一点火光吹的不停摇晃。李长亭迈步踏入风雪之间,房门在他身后轻轻关上。
与此同时,卷着雪沫的狂风仿佛被人按了停止键一般倏地停下。
周遭一片寂静。
二楼的姜问渠在风雪停下的瞬间睁开双眼,浅棕色的眸子清澈透亮,毫无睡意,他偏头看向窗外。
一片漆黑,与之前毫无分别。
姜问渠于是换了个姿势,琢磨起李长亭这个人。
传闻中的李长亭极度冷漠、几乎没有同理心,是个冷心冷肺的战斗机器。他没有喜好,没有愿望,也不存在任何方面的欲/望,对他而言,活着似乎只是因为死亡还没到来。也因此,他对生死没有任何敬畏,所有人……不……所有的生物的命在他眼里都是一样的。
可是他真的是这样的吗?
“自从进入这里,他就一直注视着我,”姜问渠也不知道自己是被什么鬼迷了心窍,竟然用了“注视”这个满是温柔关怀以及眷恋意味的词,“不远不近,甚至还给了我一个私密的空间。”
意识空间是一个人内心深处的小世界,越是戒备谨慎的人,他的意识空间就越难以进入。按李长亭的多疑程度来看,哪怕是像姜问渠这样的帅哥要进来也是要费上一番功夫的。
回想起意识互联的经过,这个过程竟然……十分轻易。
姜问渠不相信是伤病无形的瓦解了李长亭的心理防线,这其中一定还有别的原因。
进入这个空间后,李长亭没有时刻监视他的行动,没有控制他的意识,反而还让他自由活动,这一切都不像是那个传闻中的李长亭会干的事。
姜问渠想不通这到底是为什么,他坐了起来,望向窗外,黑暗夜色像是水中的墨水慢慢的散开,隐约的露出远方的建筑,建筑上属于人类社会的灯光一户户的点亮,带着万家灯火特有的安心感。
看着这些灯火,一种不好的预感缓慢却地爬上心头,不知为何,姜问渠从窗外沉静如水的夜色中感到一种躁动的不安。
推开房门,放轻两步走出去,他要马上找到李长亭。
深层意识空间里的东西不多,除了记忆和执念几乎不会有别的什么,又因为二者的特殊性,因此深层意识空间大多是一成不变的,不会有多大的变动。
收藏在这里的记忆就像是被放进时光宝盒里的宝物一般,时间一长再璀璨的珠宝也会蒙上灰尘失去光芒,再刻骨铭心的情感也会被稀释,最终酿成一杯度数不高的酒,即便喝下也只能是微醺。
“为什么会让我看见这些东西?”姜问渠心里有些发堵,“是因为你对我格外放心,还是你在日复一日的回忆它们。”
长毛猫咪静静地趴在窗台上,听见耳边的声响,猫咪转头看过去。
姜问渠一脚踏在木质的楼梯,另一只脚还悬在空中尚未上去,只听一声巨响在耳边猛然炸开,惊得他差点原地起跳。
姜问渠与猫对视,猫咪的眸子平淡无波,姜问渠三两步冲过去,与猫咪一起朝外看去。
远处沉默寂静的建筑热闹起来,温暖的灯火在窗户上照映出窸窸窣窣的人影。姜问渠眼睁睁看着温馨的场景镜子一般骤然碎裂,鲜血喷溅在窗户上,人影慌乱奔跑,嘈杂刺耳的尖叫哭喊由空气为媒介远远传来,夜色被血色妆点。
散发着点点绿色荧光的巨大触手用黑暗做隐形衣潜入建筑中,将映在窗台上的人影毫不留情的拖离,其他人尚来不及反应,就听见凄厉的惨叫凭空炸起,红色的鲜血油漆一般喷洒在窗子上、墙壁上、地板上。
嘈杂悲凄的人声中,地面开始隐隐的震动,一种沉闷砰砰砰的声响由远而近从四面八方传来,巨大怪异的黑影由暗处逐渐浮现,是像古书中的怪兽。
光影水波般荡漾,无数暗影自空中略过,薄膜形态的翅膀散发着冷冰冰的金属光泽,奇长扭曲的脖颈向天空伸直,声带震动,发出刺耳尖锐的鸣叫。
异兽来自旷野、来自天空、来自海洋、来自湖泊,如今汇聚一堂。
它们极度亢奋,仿佛奔赴翘首以盼的宴会。
尖叫是前菜,血肉是正餐。
晚宴开始。
居住的房屋被破坏,赖以躲避的防空洞被无情的挖开,到处都是鲜血,到处都是尘埃,到处都是哭声。
惊恐慌乱之后,终于想起反抗的人类举着枪拿着炮轰向破坏家园的异兽。
异兽数量太多,体型太大,枪炮伤很难伤到要害。因此它们肆无忌惮,杀戮染红了漆黑的夜色。
血色之中,李长亭站在不远处静静地看着。消瘦锋利的背影像一柄沉默的利剑,荧光下,自黑发之间露出的那半张脸显得格外苍白。
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戳了一下,姜问渠恨不得推开窗户直接跳下去,三两步冲到他的面前,给他一个无用的拥抱。
事实上,他也确实这么做了。
姜问渠刚落地站稳,眼前一道耀眼的白光忽而一闪而过,抬头向上看,这才发现黑暗的夜空中遍布“星光。”
机甲的残骸包裹着火星不断从天空坠落,残骸砸在地面上却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姜问渠望着天,又低头看着面前的机甲残骸,他大步朝李长亭的方向跑去,越过不停坠落星火、穿过异兽翅膀下的阴影,跨过满布疮痍的大地。
这分明不是他的回忆,他却鼻头酸涩。
火光和荧光之中,李长亭缓缓转身,冷黑的眼眸看看向他。他的眼神像是深冬的潭水,平静而冰冷,眼中却倒映着炽烈燃烧着的火光,没有言语,却胜似千言万语。
姜问渠眼酸鼻塞,他越跑越快,伸手去拥抱他,就在即将触碰到李长亭肩膀的那一刻,脚底陡然一空,身体仿佛从万丈高空坠落,他猛然睁眼,急促喘息,许久之后,终于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