俩人都穿了T恤和大裤衩,不算肉贴肉,袁辛还不至于太难捱。
丁舧手臂横在他腰上,没有过分的举动,只是呼出的微弱鼻息时不时打在他的后颈上,令他皮肤微微酥麻,从后边一直麻到心口。
他在无声地叹了口气,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要贴到什么时候?”袁辛有点不爽地说,“回你那边去吧,我困了,要睡觉。”
丁舧的额头抵在了他的后颈:“想跟你聊几句。”
“聊什么?”
“就聊你采访里跟记者说的,如果我需要你,你愿意一直站在我身边,这句话该怎么理解。”
袁辛的心跳陡然加速,那句话确实是一时冲动,他不该说出口,永远藏在心里就好了。
胡乱许诺对谁都没好处。
他也怕丁舧窥见自己的内心——这件事上他很矛盾,想对方知道,又怕对方知道,现在也不是什么好时机。
如果注定这段搭档关系不会存续太久,那他只希望好聚好散,不想因为自己想的那点有的没的,搞得大家尴尬。
“随便你怎么理解。”袁辛闭上眼,缓缓呼出一口气,“一句话而已。”
安静片刻,丁舧才道:“那我能不能理解为,你打算牺牲自己的运动生涯,一直当我的领跑员?”
袁辛一下子屏住呼吸。
丁舧感觉到他身体下意识地绷紧,是一个抗拒谈话的躯体反应,但该说的话还是得说。
“上次你就不想聊这事儿,我不想看你不高兴,就没多说。”他嗅着袁辛身上和自己如出一辙的沐浴露味道,低声说,“可我很不希望看到你这样。”
“你是个很优秀的运动员,我很骄傲能跟你搭档,如果没有你,我不会进步得这么快。只不过,我更希望看到你能大胆去追求自己的梦想。”
“我虽然很想把你留在身边,但我不能这么自私——”
他说的都很对,袁辛知道如果换了是自己,也会做同样的选择。
然而理智归理智,情绪归情绪,堵了一晚上的烦躁最终没能消解掉,在这会儿猛地被推向高峰。
就像有谁往沾满了汽油的棉布垫子上扔了一只打着的打火机,“轰”地一声,火光大炽。
他一骨碌翻身挣脱了丁舧的手臂,坐了起来,转身看着对方茫然的双眼,平日里被藏在心底的阴暗的想法冒失地脱口而出:“所以我对你来说,就只是一个工具对吗?”
由于看不见,丁舧被他剧烈的动作吓了一跳,也摸索着坐了起来。
两人在狭窄的单人床上面对面“对峙”。
袁辛这边的台灯已经关了,只剩丁舧那边的灯,还调到了最低亮度,小小的宿舍房间里一灯如豆,他们就像是包裹在黑暗里。
而因着距离光源最远,袁辛就像是待在了最黑的角落里。
有心魔因为痛苦而无限滋长。
他觉得胸口空空落落,什么都抓不到,很恐惧也很失望,还夹杂着很多愤怒。
才刚觉得自己有价值一点,就要被人这样轻飘飘地扔掉吗?
丁舧张了张嘴,似乎不知道该怎么说,哑声道:“你怎么会这么想?”
“不然我该怎么想?”理智上知道自己应该闭嘴,可还是忍不住要说些伤人自伤的话,“刚有了一点成绩,就迫不及待地想把我换了,是吗?”
“是怕我一直卡在瓶颈,耽误你自己进步是吗?”
“之后被选拔进了省残奥委员会,等着他们给你安排更合适、更会照顾人的领跑员是吗?”
不是,他不会这样。
袁辛明知道,可还是控制不住这么说。
自暴自弃似的。
或许只是潜意识地渴望对方全盘否认,亲口强调自己的重要性。
在别人的言语中重拾一点卑微的价值感。
对自己很不齿,又很委屈。
可是丁舧没吭声,不可置信的表情像是在他脸上凝固了,片刻之后他一拳挥了过来:“你他妈傻逼吗?!”
他什么都看不清,只能通过声音定位,方位感不算准,这一拳堪堪从袁辛鼻尖擦过。
袁辛血涌上头,一把抓住他的手腕,试图将人别住。
丁舧本能挣扎,向后一躲,却不小心滚下床沿,袁辛想要拉住他,却被他整个人带了下去。
“噗通”一声,俩人一起滚落在地板上,两头暴怒的野兽那般扭打了起来。
既然口头表达不清,那就只能用肢体语言来发泄情绪。
扭打并不完全依赖眼睛,更多的是靠反应和身体力量,袁辛并没有占到上风,很快被丁舧死死地压在身下。
他粗喘着仰望着眼前的少年,看着对方同样涨红着的脸,那双虚焦的眸子里写满怒气。
这反倒让他在无能狂怒中尝到了一丝爽感。
丁舧还会生气,说明他对我不是毫不在意。
但是爽完,袁辛又开始憎恶起自己。
真他妈作啊!
“丁舧,我……”
刚开口,就被对方捂住了嘴。
“别他妈说话。”丁舧捂着他的嘴,急促地喘着气,英俊深邃的脸被灯光阴影描摹得更加立体,声音微微发哑,“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的货!”
他掌根卡着袁辛的脖子,手指掐住对方的下巴,想都没想地低头吻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