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鲲鹏,你要为你的目中无人付出代价。”叶清一俯身,脚下尖锐的高跟仍踩死真羽,任凭鲲鹏怎么翻滚,他都仿佛足下生根,岿然不动。
真羽很软,虽然与其他羽毛一样坚韧,不会在高跟踩踏下破碎,却没什么攻击力,能造成的伤害极为有限。而且真羽非常敏感,羽根神经丰富,叶清一越踩越用力,根尖一点点碾压纤薄的真羽,鲲鹏叫破了喉咙,最后痛得连惨叫都发不出。
饕餮停了自我消散的进程,惊得目瞪口呆,半晌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只能发出残破的字词:“你……他……啊?”
叶清一挪开脚掌,鞋跟缩短,将真羽羽根露出些许。不等鲲鹏反应过来便一把攥住,手腕用力,一点点将真羽扯出。
真羽很结实,长得也很牢固,也是鲲鹏敢将真羽放在外面的底气之一,但这并不意味除了让鲲鹏惨叫几声之外毫无作用。相反,骨子里是个暴力分子的叶清一相信大力出奇迹,真羽长得再怎么结实,只要将力量增强到一个程度,那总是能拔下来的。
被拔下真羽的鲲鹏只有死路一条,叶清一并不介意杀掉一只天生地养的神兽,或者更多。
羽根开始变松,殷红的血珠从羽根与皮肤连接处滚出,凝而不散,圆滚滚的一粒顺着羽毛滑下,似乎飘散出一点氤氲的奇香,极为诱人。
叶清一的余光看到饕餮——只剩下半个身子、如鬼一般飘在海上的饕餮,喉头微动,垂涎地咽下几口口水。
既然出现缝隙,有了第一滴血就会有第二滴第三滴,不断冒出的血滴如串珠般滚落在铜金色羽片之上,灼目到极致,比天边的晚霞更糜艳,异香也更清晰。
鲲鹏也能算是神兽,实力强横,一身灵气充裕程度不在自己之下,而灵气充裕往往代表着美味——几乎没有哪个物种灵气充沛口味却不佳,如饕餮这般心智大半被“吃”所占据的凶兽,怎么能不被诱惑呢。
不可能的。
饕餮很多时候想做什么未必过脑,食欲上头,立刻便付诸行动,或许这也是作为“概念”实体的神兽的悲哀。
总之,饕餮拖着半截身子以难以置信的速度冲上去,獠牙毕露,死死扒住鲲鹏的飞羽,将每一滴血吞噬殆尽。
鲲鹏已经不怎么动弹了,只靠着一点本能勉强停留在水面上,两翼时不时因为疼痛而抽动一下。
真羽近乎被连根拔起,纯金色羽毛被落日余烬镀上一层绚丽到无法言说的光辉,然而顶端蒙着一层说不清道不明的黑雾,仿佛鲲鹏生命力的最后一次绽放,盛极,然后在顷刻间衰落。
饕餮饱饮鲜血,森白的齿列中夹着诡谲的红,满足到双眼眯起,眼尾上翘,看上去终于从本能切换到理智支配了。
“小赤鱬,你……”饕餮心情大好,消失的半截身体再次凝聚出一个模糊虚影,只要有能量补充,在饕餮有意识的修复下很快就能恢复如初。
叶清一冷漠地半抬起头,过长的额发虚掩住他的瞳孔,瞳中一片难以形容的冰凉,凉得饕餮忍不住打了个哆嗦:“你……”
喉间涌上的腥甜堵住了他的话,红中带黑的血粘稠如沥青,滴答滴答顺着饕餮下巴的皮肤徐徐淌下,然后将鲲鹏华美的羽毛烫出一个大洞。
“嗬……咳咳!”饕餮的瞳孔急遽睁大,黑血过后,完全属于他自己的、鲜红的血被咳出,溅在叶清一头发睫毛衣摆上,如雪中绽放的红梅。
“饕餮!”叶清一眼中的冰冷稍微褪去,抓住青龙锁的手也略微松了力度,有些茫然地任凭鲜血将自己溅了满身。
饕餮舔了舔残留在齿间的黑血,喃喃:“……难吃,怎么能这么难吃,死鸟你个骗子。”
一遍说,一遍又大口大口吐出鲜血,刚凝聚出的新身体若隐若现,非常不稳定,一副随时要崩溃的样子。
真羽羽尖的黑雾已经蔓延过半,鲲鹏近半身体逐渐没入水中,没了生息。
“……原来……有毒啊。”饕餮愣愣的,血渍在嘴角干涸,他动也不动。
他的声音飘进叶清一耳中,似乎从十分遥远的地方传来,隔着一层纱,朦胧而不真切。
……有毒?
他的思绪似乎凝固了,饕餮说完之后好一会才慢慢转过来,氤氲的异香香气挥之不去,缠缠绵绵,从七窍钻入四肢百骸。
体内灵气循环在麻木迟钝中自行运转,他出于本能将已经即将要被拔下的真羽又扎回去,强行固定在鲲鹏皮肤下,死气沉沉的大鸟总算有了一点反应,垂死挣扎般抬了抬被海水沾染的双翼。
真羽与心脏直接相连,将真羽拔出又塞入的举动几乎无异于用针反复在心上扎孔。鲲鹏即使再因为身形过大而五感迟钝,也无法忍受这种痛苦,昏了也要被疼醒。
金底青缘的龙鳞破开小洞天自动飞出,柔韧而冰凉,锋利的边缘划破叶清一眉心。清凉且令人平静的气息混入体内灵气循环,直冲天灵,终于让他感受到了一线清明。
……有毒。
鲲鹏体内有毒,饕餮因为贪欲吃了鲲鹏血而中毒,自己同样……也中了毒,且茫然不知。
龙鳞顺着鲲鹏的飞羽滑入叶清一身下,把自己充当一个稍显冷硬的坐垫,将他与鲲鹏隔绝起来,用清凉而熟悉的气息彻底包裹住他。
鲲鹏体内有毒,毒从何来?
叶清一顾不上想这么多,体内灵气循环游走,从指尖逼出一点乌黑。他没心情再给毒素做成分分析,直接一团三昧火将之烧了个干净。随后灵气从伤口探入鲲鹏经脉,顿时被他一片金红绚烂的内世界闪得睁不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