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没有记忆,操纵洞穴仍在叶清一心念一转之间。堆满宝石的洞穴并不温暖,宝石本身更是坚硬冰冷,躺在宝石上绝不是多么舒服的体验,只会觉得硌得慌。但因为另一种熟悉的气息充斥了整个洞穴,叶清一只是闭上眼,熄灭洞穴内的所有光源,不多时便陷入沉沉的、从未有过的安详睡眠。
再醒来时,洞内依旧漆黑一片,叶清一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只觉神清气爽,连僵硬的筋骨都松散了。
随意在宝石堆上打了个滚,宝石碰撞间便发出琳琅的声响,清脆悦耳。叶清一看了看满洞的宝石,与在宝石对比下格外不显眼的灵株灵果,直接全部打包塞进了小洞天。
……或许这次之后,他不会再回来这里,所有囤积的材料只有用了才能发挥它们应有的价值,而不应该在永不见天日的洞穴中不断衰朽,直到天地崩毁的那一天。
这里已经没有什么值得留恋的了。
叶清一将空气也打包出来,小心翼翼提取出夹杂其中的那一丝属于青漪山主的气息,珍而重之凝聚成一粒明珠,用庚金镶好,拿绳子穿了挂脖子上。
原路返回,钻出洞口的那一瞬间,经过特殊手段处理、难以破坏的洞穴轰然倒塌。
叶清一没有回头。
他该往前,一直往前,来时之路已不再重要。
叶清一还没想好去哪,秦震山主与玉珍山主都很低调,比月连山主低调得多,消息也少得多,并不像月连山主那样,只要沿着月连江就一定能找到。
他不和云浥川修复契约,其实就是不打算让云浥川提供消息,打电话只是通知,或者说,独属于叶清一的威胁方式。
——没有契约,叶清一没有手机电话等通讯设备,除非云浥川下大力气特意来找,不然绝不可能找到叶清一。
祝研所在的扶余门祖上倒是和秦震山主立过契约、有过利益交换,但这不能说明什么。千百年过去,扶余门并没有更多有效的与秦震山主的联系手段。利益交换只是利益交换,并不具有特殊含义。
他回想了一遍华夏地图,在心里大概圈了几个山主们可能的所在地,打算一点点摸过去,亲身丈量这个千年后不知道变化了多少的世界。
青漪水脉地处南方,去位于西南的秦震山脉还算不上太远,去西北方位的玉珍山脉搜地皮就稍微有些力有不逮了。想到现在应该还在郁州活动的袁默,叶清一指尖多了一根墨绿的发丝——袁默的,借助这类媒介,能比较轻松的联系上媒介物的主人,比饕餮费劲巴拉搜索灵气回路轻松得多。
发丝燃起墨绿的火焰,水镜后的袁默满头乱发,如水草般纠结。她没戴眼镜,半眯着眼,连发间的小物精也是一脸困倦,像是还没睡醒。
“……是你啊。找我,有什么事吗?”
袁默连嗓音里都是疲倦,让叶清一觉得自己来得不是时候,正在思考怎么接话,袁默已经利落地给自己收拾好了头发,鼻梁上架着副精心打磨水晶眼镜,俨然一副职场精英的样子。
“嗯?传讯有问题吗?能听见我的声音吗?”
“……能。袁默,你现在在郁州吗?最近我可能会打扰你几天,有些事想问。”
袁默没问什么事不能就这么说,撩了下散落的发丝道:“郁州,不行,这段时间我都会在浮台,你去郁州,找不到我。”
浮台在郁州以东,从灵武山前往浮台倒是比去郁州更近,但袁默这样的大杀器一般不会离开各大区特保局,一方面是坐镇,另一方面……就是监视了。这种监视并非出于不信任,而是为了保护,保护普通人也保护妖族。沉睡了太久的妖族即使可以短时间内攫取大量信息,本质上也必然与现代社会脱节,特保局就承担了引导的责任。
水镜景象之外,似乎有人在喊袁默,袁默应了一声,给叶清一解释道:“昨天,检测到浮台,短时间内,爆发大量,异常灵气波动。”
叶清一大概懂了,能让袁默出面的异常,大概到了人类一线员工的处理能力的临界值,甚至超过极限,谢尘也是没办法,两害相权取其轻。作为归期不定的出差,袁默身边估计还有不少陪同引导的部门成员。
“你来,他们,不会打扰到。”袁默说着说着眼睛又要闭上了,头发也开始散乱,声音低下去,“你拿着我的头发……就能……找到我……”
水镜里影像没了,叶清一估计袁默是又睡过去了。墨绿发丝没有一点被灼烧的痕迹,抖了一下,自发指向某个方位。
看来是急也没用……罢了,慢慢走就是了,本来也急不得。
进入浮台市,叶清一跟着发丝指引找到了……一家小旅馆。
粉色的霓虹灯光在昏黄落日中显得格外暧昧,叶清一反复对比记忆后,确认这是家情侣酒店,顿时不是那么想进去。
小旅馆外是昏暗的小巷,更给旅馆添了暧昧又不安的色彩,风将周边琐碎的信息诚实地传递给叶清一,醉汉带着一身酒气醉醺醺的向叶清一贴过来,嘴上也不老实:“小妹妹,一个人来这儿呀……”
叶清一眼角抽动,忍住将他不老实的手打断然后扔出去的冲动,对某个阴暗的小角落喊:“你们打算看到什么时候,你们就是这么经营……的?看来每年拨给郁州的经费还是太多了,能养出这么一帮闲人。我看看,窗台后一个,隔间里有一个,还有四个针孔……”
叶清一现在可以百分百确定,这看上去有点破旧的小旅馆是郁州分局在浮台市设立的据点,风传来的信息中甚至还包括每个负责监视的情况的员工的位置信息。虽然说大隐隐于市,一般人看到爱情酒店绝对不会联想到秘密部门,但这属实……有点太不讲究了。
醉汉眼神迷蒙,被打掉的手又在四处乱动,试图上下其手,说话还口齿不轻:“闲?我可闲了,小妹妹你郁州来的啊?我也……”
叶清一感觉快忍不下去了。他不与醉鬼计较,但酒气混合着小巷里各种奇怪的味道,对嗅觉敏感的生物来说真是究极折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