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黄的灯光中,钟柢的双眼重新睁开。
他靠着床头坐了起来,向罗秉生射去一道寒星一样的目。
罗秉生见到钟柢要起身的一瞬间,就跑到了对方身边,想要去扶他。
钟柢倒是让罗秉生扶了,只是看向对方的目光却像一把利剑一样。
罗秉生耷拉着眉眼道:“先生尽管骂我就是,只是在骂我之前,我还是有话要说。”
他抬起头看着钟柢不发一言的样子,继续道:“老先生过世之后,就是我陪着先生,说句不该说的话,我无儿无女,心里把先生当成自己的孩子。”
罗秉生看着钟柢的腿,想起好好的孩子父亲没了,腿又被亲妈给撞断了,这么多年没个人帮衬,就和他这个没半点血缘的外人扶持着走了过来。
再看看这要模样有模样,要家底有家底,论起能力才干,其他人更是望尘莫及。
可就是这么优秀的人,偏生身边连一个知冷知热的人都没有。
如今好不容易遇上一个看得顺眼的,又顾忌这个,顾忌那个,裹足不前。
罗秉生心里急呀,真怕先生将这好不容易遇到的缘分给断送了。
但是他现在和钟柢却不能这么说,于是他抹着眼泪道:“一连着下了好久的雨,先生夜里睡不着,整个人也没有精神。上次医生来家里看,也叮嘱了要多休息,少思虑。现在看着先生夜夜睡不着,我的心真像被放在油锅里煎一样。”
罗秉生透过手指间的缝隙望向冷着脸的钟柢,也难为他是怎么看出了对方的情绪变得和缓的,于是他继续道:“所以才想着试着联系苏先生,我这边都还没开口呢,人家苏先生热心得很,主动问起先生的情况。我就和他说了。苏先生真是热心肠,就现录了几首曲子发给我。”
钟柢望着他道:“秉生叔,没有眼泪就不要拿手挡着眼睛了。”
“嘿嘿.....”
罗秉生立马将手从眼睛上拿开,笑的不好意思的望着钟柢。
“先生不生气了?”
钟柢无奈地望着他,“秉生叔总是有理,我说不过你。不过这么一大晚了,太麻烦苏言了。”
罗秉生顺杆子往上爬,“不晚不晚,我是天刚黑那会儿联系的苏先生。他曲子发给我的时候,我还特意看了眼时间,还不到八点钟呢。”
罗秉生心里肺腑,就是这会儿也不晚呢,毕竟才九点过。
“先生好好休息吧,难为苏先生一片心。”
罗秉生看着钟柢重新躺了回去,才从房间里离开。
他一出来,就又收到苏言发来的消息,主要是询问他钟柢的情况。
“这会儿先生刚睡下,您的琴声对他帮助很大,他应该能睡着的。”
罗秉生说着,然后又把刚才被钟柢批评的事向苏言倒了苦水。
苏言连连劝慰道:“没有打扰,而且这对我来说不过是随手的事,况且能够帮助到钟先生我心里也高兴。”
苏言突然又道:“对了,罗叔,刚才我找到了一首专门用来定心神的曲子。我这边录好之后发给你,你再放给钟先生听。”
罗秉生看了眼屋顶的挂钟,有些迟疑的道:“苏先生,这会儿有些晚了,要不就算了,太耽误您了。我看您先前发给我的那些曲子,先生听着也能睡着。”
“没事的,我平时是个夜猫子呢。就是这个时间点我怕吵着其他旅客,所以向前台申请了一间隔音好的包间,现在工作人员正在收拾,估计很快就收拾好了。”
苏言现在住着的这家酒店正是钟家的产业,一向是以极高的服务水准闻名业内的,罗秉生也清楚。
“这......真的太麻烦您了......”
“不麻烦的,我心里对您和钟先生感到亲近,愿意这样做,我很高兴的。”苏言听着门铃响了起来,于是对着听筒里的罗秉生道:“应该是工作人员来通知我安排好了,罗叔,应该半小时后我就能把曲子发给您,那会儿您应该还没睡吧?”
“没睡没睡,苏先生您尽管发给我。”
苏言挂断电话,将房间门打开,果然外头是酒店的工作人员来领着他去那间隔音包厢。
苏言道了谢,带上自己的装备和工作人员一起离开了。
等到了包厢,工作人员离开之后,苏言开始弹奏起他今天晚上才新学会的这首宁神静心的曲子。
等反反复复弹了四五遍,苏言才选好了一个最终的版本发给罗秉生。
这个时候已经是夜里十点了,苏言还很兴奋。
也是,确实还没有到他晚上睡觉的时间。
而且能够为钟柢做上点什么,苏言的心里甜滋滋的。
苏言将曲子发给罗秉生之后,并没有立即离开这个隔音包厢,而是享受着这间隔音包厢里因为封闭而带来的安全感。
他尽情的放任自己,思绪像一叶小舟一样在黑夜的河流上飘逸。
苏言两手抱头,向后靠在椅背上,思绪随波逐流的最后,浮现出了钟柢那张冰雪一样的俊美面容。
睡美人睡不着也不行啊,苏言心里感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