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卓的目光看向那位正弹奏着钢琴的漂亮女性,又看向宴会里三三两两正在交谈着的人,道:“你这里是老样子,我那里也是老样子,不会有什么不同。”
周秋珩是知道他家里过年的情况的,因此也就不说什么了。转而道:“其实今年也有个不同的事,我们家旗下的基金会正月里要举办一次民族音乐会,就在A市的中央音乐厅。”
周秋珩酷爱音乐,无论是东方的还是西方的,他都有所涉猎,只是往年没有听他搞这么一出。
江卓的目光自然而然的望过来,周秋珩有些不好意思,还是自嘲道:“我确实有私心。因着周家的背景,我为这个音乐会请了好些人,这里头就有苏言。只是他拒绝了。”
江卓不置可否,接过适应生递过来的一杯酒,望着里头金灿灿的液体,有些意外的道:“我以为上次你从B市回来之后,就已经决心要把他忘了。”
周秋珩苦笑道:“要是那么好忘记就好了,他.....他真的很好。诶,我有时候难免会想,要是他从小就在江家长大,我说不定就近水楼台先得月了。”
不过随即周秋珩看向江卓的样子,又摇头道:“他要是真的从小在江家长大,估计也不是现在这个模样了。”
江卓喝了几口杯中的酒,对周秋珩的这番心思剖白点评道:“病的不轻。”
周秋珩无奈的笑了笑,然后又有些好奇的道:“你也是见过他的,阿卓。而且,他那些非遗宣传视频你不至于一则都没看过吧?承认他的好有那么困难吗?”
江卓想起自己在M国看到的那则视频回放,没有说什么。
他望着周秋珩这幅样子,道:“所以你打算之后怎么办,对他?”
周秋珩无奈道:“他对我没有那方面的意思,不是我要怎么办的问题。”
“连你都看不上,他眼光这么高?”
江卓淡淡道。
周秋珩的目光瞅着江卓,不知道为什么从这段话当中听出了一种奚落和与有荣焉的感觉。
只是江卓面上看着又是一副冷冷淡淡的样子,让周秋珩疑心自己想多了。
“不来电就是不来电吧,这不怪他。”
周秋珩道,不过脑海里却突然浮现出钟柢的样子来。
上次去B市的时候,他就看出了钟柢和苏言关系的不一般,只是是哪种不一般还不好说。
因此他也就没有对江卓多嘴。
一会儿宴会中的其他人来找周秋珩说话,他就被叫走了。
江卓端着酒杯,在一处阴影里站定。
这是一个以周秋珩为核心的宴会,来的都是他的至交好友,甚至很多都不是江卓他们这种所谓的上流社会阶层的人。
因此这些人大多也不认识江卓,见着他不主动找人攀谈,也不打扰他。偶尔四目相对,大多礼貌地冲对方笑笑。
因此,江卓才能在除夕的晚上有片刻的安宁和清净。
不一会儿,和友人交谈完的周秋珩又来到了江卓身边。
不知道怎么的,周秋珩又提起了苏言,“你们今年过年没有人想着叫苏言回来吗?”
江卓倒似乎对于这个话题没有很反感,而是道:“没有。”
周秋珩了然的道:“其实这不怪你,最该惦记着他的人从来不惦记他,他回来了也没有意思。”
江卓想起今天江家的氛围,头一次对这个话题表示了无言的赞同。
周秋珩苦笑道:“真不是我想主动挑起关于他的话题,刚刚我被叫过去聊天的时候,正好听到他们在谈论苏言。”
江卓有些好奇的道:“谈论什么?”
“说上面有可能会给他颁发非遗宣传大使的称号。”周秋珩说完,又补充道:“国家级别的。”
江卓这下多少是有些意外了,不过他随即想起上次看到的那个华、M国文化交流节的视频,苏言能作为青年艺术家的代表去表演节目,本身就代表这上面对他的认可。
“挺好的。”
江卓道。
“阿卓,你难道从来不觉得奇怪吗?为什么江叔叔对苏言这么的不闻不问?他对江显这个养子都能让他衣食无忧,还让他进江氏集团。虽然不能和你相提并论,但是说一句让江显这辈子都过着衣食无忧的生活,并不过分吧?”
周秋珩又继续道:“可是为什么对于苏言这个亲生儿子,却这么的冷血。孩子小时候说不回来,就真的让他不回来。好,苏言不回到江家可以说成是尊重他的决定。可是这么多年以来,大大小小的节日,生日,江叔叔有惦记过他吗?”
“你这是在为苏言抱不平?”
江卓问道。
周秋珩道:“算是吧。”
江卓回想了一下这些年的事情,道:“我们家和你们家很不同,秋珩。我父亲不止是对苏言不闻不问,他对我们其他的人也没有太多的感情。不过硬要说的话,我确实能感觉到他对苏言有一些隐约的敌意。”
“敌意?这太荒谬了吧?”
周秋珩道。
江卓望着人群中那位正在弹奏着钢琴的漂亮女性,这时她的身边已经重新坐下了一个人。
他们双方相视一笑,开始了新的四手联弹。
江卓的目光收了回来,望着周秋珩道:“不提这些了,就像你说的,他现在确实过的不错,不回来其实也好。”
周秋珩的脸上闪过失望的神色,但随即又自我开解道:“算了,也不能怪你。”
然而,当周秋珩新的话题已经开启的时候,江卓脑海里却又突然浮现起江承业提及苏言时的神情。以往他觉得正常无比的画面,现在想来却觉得大有问题。
他自信对江承业还是有一定的了解,对方是那种对于不相干的人压根不会有多余表情的人。
如果江承业压根就对苏言不在意,那他对苏言的那种隐隐约约的恨意和敌意是从哪里来的?
可是如果江承业对苏言在意,那像周秋珩说的那样,为什么这些年来江承业从来没有想对苏言履行过一个父亲的责任,不是金钱方面的,而是情感上的一点点交流。
虽然这种东西,江卓很怀疑江承业是否拥有。
这里头,关于父亲对苏言没有来由的敌意的背后,一定隐藏着什么大家都不知道的东西。
而那个东西,江卓有预感将会是解答一切问题的答案。
***
大年初一,L市。
苏言和钟柢在一张桌子前,两人正对着一张“L市过年七天乐”的宣传手册在研究。
苏言指着其中的一个项目道:“这个应该不错,一会儿我们可以出去看看。”
钟柢都依着他,并没有多少的反对意见。
突然,钟柢望着窗外道:“下雪了。”
苏言的目光也朝着窗外看去,果然看到天空中飘起了雪白的雪花。
对于一直在南方生长的苏言来说,下雪并不是一件稀松平常的事。
他高兴地对钟柢道:“晚上我们出去的时候要是还下雪,就更美了。”
钟柢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眉宇间也一片笑意,道:“你上次买的油纸伞正好应景。”
苏言也想起了这回事,也笑着道:“是啊。”
不过当他的目光扫向钟柢的腿时,又有些踟蹰,道:“腿会不会不舒服?”
钟柢道:“还好。”说完他又看向苏言,眉宇间居然难得的带上了调侃的神情,“你不是说可以背我?”
苏言一愣,随即哈哈的笑出了声。
他们这对话正好被从外头进来的罗秉生听了个正着,他见着屋里这两个人温馨的氛围,心里老大的一阵快慰。
真好,终于有人能和先生这样说说笑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