伶月孤身闯进车群,车夫们见马蹄下有女子赶忙拉紧缰绳,马儿嘶鸣,马蹄腾空,正扬在伶月头上。
“伶月!小心!”云漉瞧着心猛跳,她扔下食盒奔向伶月。
马儿骤停,车舆往前猛推,舆内的贵人们忽然被甩至舆板。
为首的马车拉得最为猛烈,里头坐着的灵蓉郡主直接从软榻上飞下来五体投地,尖刺叫声穿破舆内,为了护住头,她先伸出手撑住身子,摔下之快,衣衫穿破舆内马凳,头正好砸在平日踩的马凳上。
伺候她的两个丫环一左一右的抓紧舆边,左边的丫环见主子磕在马凳上,心下一惊,手不禁松了,身子没了阻力也往舆板摔去。
摔在了灵蓉身上,丫环面色唰地白了。
面红肿胀的灵蓉郡主臂猛戳丫环,她呲牙喊道:“该死的,还不给我起来!”
车外云漉一把抱住伶月,上下确认,“伶月!你没事吧!”
“姑娘,我没事,食盒...”
“你没事就行,食盒不要紧,回去再热一罐便是了。”
车夫听见舆内的声音,停好马车慌忙跑至舆窗下低首道歉:“奴该死!让群主受惊了。请郡主原谅,有一女子突然闯进马下,奴怕伤了女子才突然拉绳的。”
舆内骤然失声,越是安静车夫愈是不安。初冬风寒刺骨,车夫额上滚下豆大汗珠。
伶月见状,划过一丝不安,车夫这般害怕,舆内定是尊贵之人。怎么办怎么办?
她慌乱的看向云漉,云漉拉她往身后去,安抚她,“无碍,我来说。”
云漉抬步要走,伶月紧随其后,她跟兔子一般敏锐观察眼前一切,发现不对就拉着姑娘跑。
“贵人可有受伤?实在抱歉,我妹妹闯进来是因为车夫们挤走了我家舆,她跑来只是为了寻自家马车。我略懂些医术,贵人不嫌弃的话我可以替贵人看看伤。”
车夫斜睨云漉,拿手指着她,“知道车上的是谁吗?撞伤了你们一家的命都赔不起!这里是宫门,是有规矩的。谁准你们车夫排在前头!”
伶月见车夫指头快戳上云漉额头上了,她从云漉身后伸长脖颈冲车夫大吼,“你是什么东西!敢拿你的指头指着我家姑娘,有话好好说不行!没看见我家马车快撞散了吗?”
“别说马车,哼。”车夫上下打量衣衫朴素的云漉,“你家主子我也敢撞!”
“好大的口气!又臭又脏!”
“伶月!”
伶月见姑娘生气了,慢慢缩回头,不再言语。
“我说呢,是谁家丫环,乡野村妇的丫环啊,自然不懂规矩。”
为首的马车拨开珠帘,灵蓉以贵女傲姿出现。仿佛方才撞倒的人不是她...
灵蓉睥睨云漉,蔑笑道:“云漉,你还真是阴魂不散啊!都要嫁人了,不在家准备嫁妆又出来丢人现眼啊。哦对,你没有嫁妆。也只能玩玩卖惨的把戏啰。”
自从霍擎北与云漉定亲的消息传遍都城,她与小姐妹们没少嚼舌。几乎每聚一次不把云漉骂到爽脆绝不散场。
马车内听见她声音,反倒冷静了。她吞下怒火,暂且饶了压她身上的丫环,绷紧的颜面冷道:“换件大氅,扣紧了,别露出破了的衣衫。整好我的发髻。”
“是。”
在舆内丫环们安静又麻利地倒腾一番,终是掩过去摔倒的窘状。
云漉凝她华丽的装扮,再环视着纷纷出来看好戏的女眷们。
无奈叹气,她缓缓道:“你方才摔着没有?要不要我帮你看看。”
强撑冷静的灵蓉听见心里一丝碎裂,怒斥回道:“没有!不用你假惺惺在这关心我,把你这副贤妻模样装给霍擎北看罢!”
“氅下你的左手扶着右肘,想必方才右肘先着地,发丝掩盖红额头。撞倒硬物了?我劝你,莫逞口齿之快,伤着骨头耽误了医治,悔的是你自己。”
听见云漉戳穿她,气不打一处来,她捏紧了左拳,双眼冒火的瞪向云漉。
“你哪只眼睛看见我摔倒了,我不过轻轻撞了一下。用不着你在这宣扬!滚开,我要接我阿耶了。”
灵蓉为了印证自己没摔,她跳下马车用力撞开云漉。
灵蓉撞得突然,云漉没站稳,往后倒去。伶月见状自然赶忙上前接住自家姑娘,她反应迅疾,伸开手臂环抱云漉。
结果手指戳进旁边马儿的眼睛。
马儿骤痛,马蹄踏地迅疾抬起,再次嘶鸣,其他马儿因为这匹马失控,纷纷焦急起来,车夫们各自拉紧缰绳,大声安抚自家马儿。
被扎到眼睛的马儿彻底失控,在车群胡乱撞车。
宫门前乱成一锅粥,女眷哭喊,马儿嘶鸣,车舆乱撞。
宫门的护卫眼见大乱,相视一眼,冲进车群里去救被马车哭求的女眷。
——
“云辀!你站住。”
云辀停步,悠悠回头,“霍大人,有事?”
霍擎北眉角稍挑,方才冷冽冰冻的脸有了一丝生气。
沉步走向云辀,凝视他的澄澈目光,“你又想作甚?”
“这话应该是我问你吧。”
“我同你一起回家。”
霍擎北是会用一句话点燃云辀的,云辀看了眼周围行色匆匆的同僚们,凑近他小声道:“谁同你一起?还有,那是我家,不是你家。”
“快了。”
“双亲还未商议成婚事宜,就想我妹妹嫁进来。霍大人,你礼法何在!不过,连慕颐老将军都为你所用,你还有什么不敢的!”
“你现在就同我回府。”
“谁准你对婚事这般儿戏!我要行御史之责参你!”
霍擎北不语,随即缓缓道来:“你们想见便见,不想见我不会强迫你们。一切按你们来。我只要漉儿,礼法不重要。”
“云家家风严谨,礼法便是第一。”
湘戎着急跑来,“主子,宫门那乱了,夫人,夫人有危险。”
“漉儿怎么会在宫门??”云辀下意识急道。
湘戎看着几近消失的霍擎北,对云辀喊道:“来不及解释了,云大人快去!”
此时宫门前人、车、马乱作一团,十几匹马儿拉着马车四处乱窜,舆车相撞,女眷们紧紧抓住舆门被甩来甩去,哭天喊地,都顾不上歪斜的衣衫。
再这么下去,皇帝都要知道了!
护卫们不敢正视女眷,只好想法子控制疯跑的马儿。
好似被困锁许久,护卫们越是猛抽缰绳,它们反抗得愈加猛烈,嘶鸣震彻皇宫上空,高大强壮的马匹不停挣扎,女眷们越来越惊恐,有的甚至昏过去了。
护卫统领情急之下拔剑砍掉衡木,先放走马儿让马车先停下。
马儿重获自由,转头便跑掉了。马车骤然停下,车内女眷从车上滚下来。护卫统领也顾不上男女授受不亲,命护卫们救女眷们。
霍擎北到宫门时,护卫统领一把捞起坠落的闺女子,闺女子惊呼一声,站稳后红着脸道谢。
他沉脸搜寻云漉,灵蓉极其恐惧的尖叫声瞬时引他视线撞去。
被戳到眼睛的马儿闭眼仰头,眼泪从长长睫毛落下,两只前蹄腾空乱舞,马头不停大幅度晃动,它拉着马车绕圈奔跑,马车上的两个丫环晃晕了趴在车内呕吐。
灵蓉、云漉和伶月被马儿困在圈内,伶月紧紧抱住云漉,一副同归于尽的表情。
灵蓉不愿同云漉困在一处,可比她高出许多的马儿就在她眼前疯跑,马尾是不是甩她脸上,她不敢动,生怕被马儿疯了咬她踹她踢她,她那小命就没了!
慌乱中云漉瞥见霍擎北冷冽的脸。
惧怕的心逐渐安稳下来,能护住她的人来了。
云漉湿了双眸,朝他摇摇头。
霍擎北瞧她湿润的鹿眸心疼到窒息,她不让他救她??
冷眸透出万分不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