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嘉怡忿忿,深呼吸压下火气,问:“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直接找钟家摊牌说要解除婚约吗?”
对于这个问题,裴知晚心中已有决断。
按理说,这桩婚事要取消的话,应由钟爷爷和外婆坐下来商量。
只是钟爷爷年过七十岁数大了,外婆开春以来身子骨就弱了许多,两位长辈的身体状况不适合处理退婚事宜。
她与其和钟明霄掰扯不清,不如直接找钟庭屿。毕竟他是钟氏现任掌权人,是钟家的家主,如果她要退婚,必须要取得他的同意。
那么现在问题来了——
她该怎么做才能见钟庭屿一面,然后争取对方的理解和支持,从而顺利解除婚约?
直至结束通话,裴知晚都在思考这个问题。
然后,在傍晚时分得到了答案。
钟老爷子发来消息,说钟庭屿回来了,让她回老宅吃晚饭。
考虑到她周末打车不方便,钟老爷子还出了个主意:“刚好庭屿现在要从公司回来,你搭他的车过来就行。”
裴知晚:“……”
与此同时,一辆黑色的迈巴赫车平稳地行驶在路上。
宽敞的后座上,男人闭着眼,身体微微后仰靠在柔软宽大的椅背上。
他此刻脱去了外套,挺括的白衬衫勾勒出优越的身躯线条,搭在长腿上的手干净修长,骨节分明,手背上淡色青筋微微浮现,透着股成熟男人的力量感和荷尔蒙。
“先生,”前排司机出声询问,“现在直接回老宅吗?”
男人缓缓睁开眼,车厢内光线昏暗斑驳,消弭了他身上的疏离感,却也将他的眉眼衬得越发深邃。
几秒后,他抬手揉了揉眉心,沉声说:“先去青石巷接人。”
*
傍晚时分,裴知晚关好工作室的门,走到路口等车。
此时天色尚早,天际线上飞着大片绚丽的晚霞,淡金色的暮光洒落下来,将她的身影拉得长长的。
裴知晚寻了片阴影站着,思绪有些混乱,手指不自觉地绞在一起。
等会见到钟庭屿,她应该把握时机直接开口,还是先试探一下他的态度?以他的为人,倘若知道钟庭屿出轨有错再先,应该会同意解除这桩婚事吧?
正纠结着,黑色的迈巴赫在路边稳稳停下,后座车窗玻璃缓缓降下,一道沉稳微磁的嗓音落入空气中。
“上车。”
裴知晚循声望去,只能窥见男人的半张脸,线条优越,轮廓流畅,即使是在车厢内昏暗的光线下,也足以令人一眼惊艳。
她微地怔住,这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看他。
裴知晚在看车内人,却不知自己也成了他人眼中的风景。
黄昏橘黄的暖光从天幕漫至眼前,小姑娘就站在柔和的暮光中。
浅金色的光线照拂着她清丽的眉眼,也给她纤柔的轮廓镀上一层轻薄的光晕,像一幅韵致的古画,美得令人不由屏住呼吸。
钟庭屿深邃沉静的眼眸凝视着她,语气看似平静:“怎么,昨天才见,不认识了?”
没有主动打招呼,确实是她失礼了。
裴知晚面上微微有些发热,眉眼微微弯起,轻声说:“小叔。”
恰好前排的司机开门下车,走到裴知晚身侧,微微躬身伸手示意:“裴小姐,请上车。”
裴知晚干巴巴地道谢,弯腰坐进车内。
“砰”地一声轻响,后座自动门关上,将车厢变成一个密闭的空间。
明明后排空间很宽敞,裴知晚却觉得有些逼仄,以致于她能清晰嗅到钟庭屿身上那股清淡好闻的气息。
该如何形容这种气味?
似微雪的冬日清晨,推开窗时嗅到的冷空气的味道,清冷、干净,还带着点微涩的木质调香气。
而此刻,这股气味正云遮雾罩般围拢过来,彻底地拥抱了她的嗅觉。
裴知晚微微屏住呼吸,只坐了真皮座椅前面一小片区域,纤薄的脊背挺得笔直,双手垂落下来搭在腿上,摆足了一副乖巧温顺的晚辈姿态。
没人开口,车厢内处于一种微妙的静默中。
裴知晚抿着唇,落在腿上的手指蜷起又松开,如此反复几次后,她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说:“小叔,我可以问你一件事情吗?”
钟庭屿微微偏过脸,说:“恩。”
裴知晚攥紧手指,压抑住略快的心跳声,稍微提高音量:“下个月的订婚仪式可以取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