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先前也只是通知杜宣缘给她准备了十个小弟,恐怕是早就下令。
穆骏游递给杜宣缘一份文书,令她自去军营提这些人,随后便挥挥手让她下去。
杜宣缘收下文书后离开,只匆匆扫一眼,便发现这十个名字里有近半数她都认识。
三千安南军,从里边挑十个人给杜宣缘,这十个人里偏偏有一半是杜宣缘这个初来乍到的人认识的,这是什么概念?
这上边的人显然不是太后指定的,太后不理朝政,恐怕整个安南军里她认识的都没几个。
所以这份名单显然是穆骏游拟下的。
杜宣缘可不觉得这是穆骏游观察她跟谁熟识,特意将这些人派给她的结果。
想想杜宣缘这么些日子接触最多的士卒是什么人?都是些在赌桌上异常神勇的人,这样看来这份名单里的另一半人是什么德性,杜宣缘心里也已经有了数。
特别是一人——杜宣缘重新抽出这份文书,灼灼的目光落在“高淳刚”这个名字上,嘴角的笑意愈发加深。
杜宣缘也不嫌弃能用的人如何,兴致勃勃去提人了。
这十人里,那些同杜宣缘厮混过一段时间的,一听说自己以后归她管,各个喜笑颜开,恨不得直接跟她勾肩搭背起来。
——事实证明,他们高兴得委实有些太早了。
第二天,看上去慈眉善目、医者仁心的“陈太医”就拿着一沓记录表和训练日程来了,什么闻所未闻的深蹲、仰卧起坐、俯卧撑、十公里长跑,什么魔鬼来什么,搞得这十个人苦不堪言。
当天晌午之前,闲来无事的士卒们纷纷围着这群做着奇怪动作、好似操练又好似没有的战友们凑热闹,嗑着瓜子哈哈大笑,好不快活。
只是等到午饭时间,这帮人便笑不出来了。
先是听哨兵说营外有饭馆的人来找“陈太医”,杜宣缘去领人搬着东西进来。
他们还未靠近,看热闹的人便先闻到一股扑鼻喷香,纷纷扭头看去。
只见三个膀大腰粗的壮士拎着六个沉甸甸的大圆桶走来,油水的味道从严密的桶盖那微不可见的缝隙中四散开,叫所有旁观者都直勾勾盯着它。
桶盖掀开,猪排骨、牛肉、猪蹄、羊肉,兼一桶馒头一桶大白米饭,这可真是令人瞠目结舌的豪奢。
时下猪肉总是带着一股腥臊味,并不为人所喜,但不知为何这里的猪肉只有香味,炖得软嫩弹滑,看着就叫人唇齿生津。
——只因杜宣缘特意加钱交代了采用未曾下过猪仔的母猪做这顿菜。
更别提牛肉这种官府设有宰杀限制的食材,平日里寻常百姓只有逢年过节或是有大喜事时才能买上一两斤尝尝味,这样大一桶,他们可都是闻所未闻,“陈太医”真是大手笔。
那原本因上午的训练瘫倒在地的十人,在这股叫人垂涎欲滴的香味勾引下各个生龙活虎、眼放绿光。
杜宣缘却站在桶前笑道:“只有上午完成训练的人能吃肉,其他兄弟就请抱歉,吃些白面馒头果腹吧。”
虽说有足以饱腹的热乎乎大馒头吃,比平日的伙食也差不到哪儿去,可谁受得了身边有人在美滋滋吃肉呢?
还有人试图蒙混过关,孰料杜宣缘拿起记录表挨个点名,没能完成训练任务的人只得捧着馒头、盯着旁边大口吃肉的众人,神色忿忿,就着鼻尖的肉香,只当自己正在啃的是肉。
杜宣缘带着笑意的目光从正在啃馒头的高淳刚身上滑过——以他的身份,早上的体能训练没道理完成不了,看来是在藏巧。
高淳刚忽然觉得脖颈一凉,悚然抬头,却只见前方的“陈太医”正在同其他人说笑,权当刚才是错觉。
本是来看热闹的,可那些人现在只觉得他们才是笑话,一个个嚷嚷着叫看起来很好说话的“陈太医”匀他们些。
杜宣缘断然拒绝,道:“这几位兄弟可是奉命来保护我的,我自费为他们加点伙食,就我这点儿家底,哪里供养得起大家啊!”
不吃肉,哪里撑得住这种程度的体能训练。
军营的开支是兵部出,平常能吃饱喝足都不容易,听说有些地方天高皇帝远,士卒们甚至饿得面黄肌瘦,冬日都只能靠芦絮衣裳度日,全靠副业勉强为继,相较之下,安南军能维持每日两顿的大米饭,都已经算个中翘楚了。
可凡事都怕对比。
肉香勾着这一圈的士卒们探头探脑,吃肉的人嘴上一圈油光,也叫人眼馋到恨不得把眼珠子贴上去。
这么大动静,时时刻刻待在军营里的穆骏游不知道是不可能的。
他下午等人散去大半后过来瞅了几眼,同杜宣缘说了几句话后便走了——目睹这一切的其他士卒们都盼望着穆将军学着点。
穆将军也确实学到了。
第三天,整个安南军军营的日常操练都向杜宣缘的法子看齐!
虽说强度减半,但也叫人苦不堪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