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别提黄家也成了北境势力中难以动摇的一环。
陈仲因叹息一声,道:“一世英名,全系尸山血海垒起。”
“能说动你,便说明这一套说法很有道理,能派上用场。”杜宣缘笑着,从陈仲因手中抽出这一张信纸,“我可是要借刀杀人的。”
她只留了这一张,如今看来已经够了。
许多人不过是在口口相传中,敬仰那个昔日为北地带来和平的大将军。
这样一封信足以将那虚幻的美好击碎。
二人正在房内谈话,忽然听到远远传来嘈杂喧闹的声音。
陈仲因起身将门打开,眺望着声音传来的方向。
他回头看向杜宣缘:“要去吗?”
“这是陈涛要操心的事情。”杜宣缘粲然一笑,将他拉了回来,“咱们静观其变。”
陈涛想要出其不意地拿下黄老将军,必须、也只能暗度陈仓。
所以他才会选择入口那一段路动手。
再往里走,深入定北军营,各级将士往来穿梭,他的人手不够铺开,无法完全控制局面。
可这全营都翘首以盼着黄老将军莅临。
他把人抓了起来,能往哪儿藏呢?
总得给众将士们一个交代吧。
不过陈涛正是志得意满的时候,只觉得这都不是问题。
他令人将捉拿下的黄老将军与黄要善关押一处,也并没有掩盖的意图,乃至大张旗鼓向军中将士阐述黄老将军昔日罪行,并表明已经上报朝廷留待候审。
乍一听闻这个消息,军中许多人皆是不信。
谁会单凭一面之词,就相信一个功成名就、德高望重的老将军是个叛国贼子呢?
是以,在盖棺定论前,军中皆传言这恐怕有几分诛除异己的味道在。
初时陈涛并不将这流言放在眼中。
孰料流言愈演愈烈,甚至有人未经他的许可擅自前往三营拜会黄老将军,并遣散外边的看守,也不知他们究竟聊了些什么。
甫一得知这件事,陈涛便勃然大怒。
他当即下令,将前往三营私相授受的人押到自己帐前。
可待到人在跟前,陈涛在众目睽睽之下,又犹豫起自己该不该当众责问,会不会有失军心。
他只得沉着脸再将黄老将军昔日通敌的罪名念一遍,对底下那些相熟的面孔警告一番,口称“下不为例”后将人放了。
自那以后,陈涛对军心的担忧日渐深重。
慢慢演变成对各营偏将军的怀疑,到了后来,他甚至在自己的帅帐里夜不熄灯,派遣十人士卒两个时辰一换在营帐外巡逻。
怀疑总是相互的。
他对定北军营的同僚怀疑愈笃,定北军营内对他的异议也是甚嚣尘上。
这一副提防到死的模样,摆明了是防范内鬼啊。
在二者厉兵秣马,相互警惕的时候,杜宣缘却像个没事人一样,带着“妻子”吃吃喝喝起来。
在这紧张之际,她以从未见过北地风光为由,拉着陈仲因把并州周边几个州逛遍了。
这厢风声鹤唳,那厢游山玩水。
不过陈涛对此并无异议,于他而言,年轻人少点进取心更好。
他更要操心的是军中一触即发的形势。
一直到皇帝白纸黑字的圣旨下达,这些传言才稍稍偃旗息鼓。
这道圣旨可真是姗姗来迟。
原本即便快马加鞭,陈涛的信件送到皇城也要一旬的工夫.
可信件送到的那几天,偏巧皇宫里接二连三发生糟心事,皇帝连启阅前线大好消息的心思都没有。
这道应由皇帝亲启的奏章就这么摆在了圣案上,那封口的蜡也没人敢动。
陈三倒是瞧见了送大好消息的信使。
彼时他刚从后宫王美人的住处出来,预备到太医院收拾收拾便去回禀太后。
“王美人那胎保不住了?”
旁边同僚拉了拉陈三的衣袖,他那心思才从喜气洋洋趋走而过的信使身上扒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