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可是五万两白银,既然这琴是在宿音坊买的那你便去衙门啊!”
男子脸色一青,逞强道:“谁,谁说我不去!我正要去!”
余娇娇单手摆出请姿:“公子请。”
她又朝众人朗声道:“还请诸位街坊乡里一同前去做个见证,不论结果如何,凡是参加庭审者,余家商行愿付一两银子作为听审费。”
众人听到这话顿时惊呼,交头接耳好不兴奋。
去听八卦还能白得一两银子,这种好事谁不去谁才是傻子。
余家有这底气,想来当真是被人讹了。
反观那一开始大吵大嚷的男子如今瞧着契纸面色发青,目光飘虚,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众人见状更加哄喊着要让着男子前去衙门对证,甚至有好事者直接上前拉着他的袖子要将他拽到衙门去,生怕他逃跑。
那男子见形势不妙,猛甩袖子就要跑路,围观众人顿时闹哄哄涌上前围成人墙将他拦住,吵嚷着要把他压去衙门。
男子见当真要去衙门,心中胆怯,咬咬牙打算直接冲出去,然而人多势众,几番强冲都被人推了回来跌倒在地。
见他如此作态,众人心中已然笃定这男子就是来讹钱的,顿时个个义愤填膺。
“他想跑,打他!”
“压他去衙门!”
“对,这不要脸的泼皮,亏我一开始还相信他,打他!打他!”
男子见着一众人怒目谩骂,口水泼天,大有要将他胖揍一顿的气势,心中越发畏怯,当场就想将交代。然而想到东家的手段,还不如去衙门,大不了打几板子吃几天牢饭就放出来了。
“诸位且慢。”
这时,身后响起的一道朗声高喊打断了一切愤怒。
余娇娇徐徐说道,“事到如今我想诸位心中自有明秤,我余家商行向来名利于后,仁义为先,今日之事也只求清白不愿强人所难。既然事情真相已明,诸位便放这位兄弟一条生路吧。不过耽误诸位时间,为表歉意,宿音坊今日所有琴皆以七折出售。”
她声音又提高一度:“今日我余家商行再次立誓,余家商行以诚信为本,所卖之物必定货真价实,如有发现瑕疵劣品可免费退还,若货不对板、缺斤少两,皆以一赔十,决不食言。”
此话一出,众人纷纷鼓掌高喝。
余娇娇又走到男子面前:“你走吧。”
男子一愣:“你,你当真放我走?”
余娇娇粲然一笑:“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你只需记住日后莫要再行不义之事。”
男子听到这话,顿时一骨碌爬起身,跌跌撞撞冲出人群逃走。
围观众人见余娇娇居然就这么将闹事之人放走了,纷纷窃窃私语道。
“这余城君真是个好人。”
“是啊,要是我肯定就把那泼皮压到衙门去!”
“所以人家生意才能做大呢,这心胸真是仁义之商。”
“哼,要我看就是妇人之仁!”
“切,你瞧不起女人怎么生意没人家做得大呢?”
“要我看,以后买东西还得是在余家商行放心。”
有人不屑道:“我不信,若当真以一赔十,那还不被讹垮了。”
有人顿时反驳道:“你当谁都是那等下作小人啊,都是本本分分过日子的人,谁会去干那种缺德事?”
*
热闹结束,人群很快便散了。
余娇娇叮嘱掌柜的几句后便要离开,这时身后传来一道斯文的唤声。
“这位姑娘请稍等。”
余娇娇闻言转身望去,就见是方才那名奇巧人。
她抱拳笑道:“还未多谢公子方才相助。我见公子对琴颇有心得,不若进店挑选一把趁手的送予公子,就当做是谢礼。”
那奇巧人连忙摆手道:“不不不,我不是讨要礼物的。”
“公子路见不平,我自然知晓公子不是挟恩讨好之人,只是这算是我的一份心意,公子帮我了,若不道谢我这心里不好受。”
奇巧人左手覆于右手之上躬身行了一礼:“在下蓟州博莫巧,奉家师之命前来扬州研技。余姑娘名声远扬,在下一路上也听闻不少传言,其中不泛,不泛......在下本来心中也有些芥蒂,今日一见,姑娘高风亮节,心胸宽阔,在下羞愧,为以往愚见向姑娘赔不是。”
余娇娇瞧向他的覆手礼眼眸微动,转而扶起他的胳膊笑言:“公子也说了都是传言,三人成虎,错不在你,谁又能笃定自己一辈子未曾听信谣言呢。公子能为此事向我道歉,可见为人坦率,是可交之人。”
她挑选一床琴走到博莫巧面前道:“今日咱们也算是有缘,这床琴名曰钟流,取伯牙子期高山流水之意,便赠与公子。”
见博莫巧连忙摆手想要拒绝,她笑言:“不为道谢,只为交友。”
听她如此说道,博莫巧也不再推脱,手伸到包裹中摸了半天一无所获,最终思索片刻,从怀中掏出一块银白色的圆片双手奉上。
“既然余姑娘以伯牙子期相称,在下也不能空手收下这琴。此物名为护心甲,今日赠与姑娘,还望余姑娘收下。”
余娇娇倒是毫不推脱,伸手接过护心甲笑道:“多谢博公子。”
“对了,公子既然来扬州研技,想来也要住些时日,不如到我府上暂住。”
博莫巧摇头:“家师已经写信告知师叔安排住处,不麻烦余姑娘了。”
余娇娇见状也不强求,只点头道:“若是博公子有任何需要帮忙的地方只管到余府找我。”
“多谢姑娘。”
*
东街赌坊,人声喧嚣。
“大大大!开大,大,大,大,大!草——”
一身布衣的张麻子双拳猛砸桌面,骂骂咧咧地走出赌坊。
今日真是点背。
本来以为接了大闹宿音坊的任务,不仅能从东家那讨得赏金,说不定还能在余家商行讹一笔,稳赚不赔的生意,没想到居然被个不知哪来的臭小子给搅和了。
这下好了,钱没讹成,东家见事不成又撵他尽快离城,真是晦气!
“呸!”
张麻子如今输得唯一一件丝绸衣服都赔在赌坊里,买了瓶酒喝得醉醺醺得朝城外走去。
一边走一边骂骂咧咧:“那死丫头真是蠢,当自己是菩萨转世呢,‘切莫再行不义之事’我呸,有钱就是义有奶就是娘!跟老子扯那套虚头巴脑的,切。”
醉眼朦胧间,他见一个粗布老人从当铺走出,手揣在怀里定是有银钱,他眼中闪过一丝贪婪,晃晃悠悠跟上前。
两人一前一后走进小巷,见四下无人,张麻子直接举起酒坛砸向老人。
没成想那老人瞧见地上影子察觉不对,闪身躲过酒坛就要跑。
张麻子一把扑上前揪住他的衣领,神色凶猛:“把钱交出来!”
“这位好汉,我没有钱,没有钱啊!”
“把钱交出来饶你不死,否则别怪爷爷我杀人不眨眼!”
说罢他上手就要去抢那老人的衣兜,老人见状死死捂住口袋哀嚎。
“不能抢,不能抢,这是救命的要钱啊!我老婆子还指望着这钱治病呢!好汉饶命,好汉饶命啊!”
“哼,你们这些老东西都半截身子入土,也该活腻了,这钱还是给年轻人快活快活吧!”
说罢,他一拳打在老人脸上,那老人顿时一颗牙蹦出,满口流血却依旧死死捂住口袋不肯放手。
“老东西,还不松手!”
张麻子也急眼了,怕他叫喊间会引来旁人,骂骂咧咧伸手掐住他脖子。
老人本就体弱,被张麻子那一拳打得昏头花眼,如今再无力气还手,面色发紫却依旧死死捂着口袋。
张麻子下手愈重,正要得手时,猛地感到后颈一阵剧痛传来,眼前顿时发黑,身子一软,歪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