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从起床就没个好脸色的邓早早跟他阿娘出门时看都没看叶寻州一眼,脸比沾满柴灰的锅底都要黑。
吃早饭那会儿邓早早的黑脸吓得邓犇犇早饭都没敢上桌吃,就怕城墙失火殃及他这个无辜,从桌上抓起两个馒头风一样跑出门去上学,跑出院门又折返回来,从院门探出半个身子大声说:“我去书院上学了。”
话音刚落就没了人影。
邓早早黑着脸一声不吭的吃了两个馒头,唯二不被他影响的邓福豪三口一个馒头,一连吃了五个才停下来,而叶寻州就沉默的坐在桌前,不吃不喝也不说话,眼神空洞跟往常的状态一样,让人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丁美丽倒是镇定自若,该吃吃该喝喝,邓大强嘴里嚼吧着馒头咸菜跟做贼似的,偷偷瞄一眼这个,又偷偷瞅一眼那个,见叶寻州没点反应,他抓起一个馒头塞人手里,嘴里塞满了食物含糊说:“次,在子己家不咬将可起。”
叶寻州拿着馒头,坐他对面的邓早早黑着脸低垂眼睫,叶寻州捏着馒头小口小口慢慢咀嚼着,他是真的不饿,真的不想吃,可他不想让邓早早更不开心。
看着母子俩出了院门,叶寻州站在院子中央,不声不响比块木头还像木头。
“寻州快跟上。”出了院子的丁美丽没瞧见后面的叶寻州跟上来,扯着嗓子大声叫人。
邓大强要赶着去做工,隔壁村子一个熟人建新房子请了他做包工,原本邓福豪也是要一块去做工的,邓大强想着他媳妇跟小哥儿肯定要买很多东西,叶寻州腿脚不便不好帮着提东西搬东西就让邓福豪留了下来。
邓福豪面无表情的搀着叶寻州的胳膊,“我搀着你走。”
“不用。”叶寻州抽出他的手臂,还是站在原地。
邓福豪眉头微皱:“难道你是想我背着你走?”
他歪头想了一下,觉得也不是不行,叶寻州挺瘦的,他背着跑五里路不成问题。
不等叶寻州回答,邓福豪转过身半蹲着拍拍自己的肩膀,“上来吧!”
叶寻州:......
他无奈扶额,太阳穴突突的跳动,“不用你背。”
邓福豪:......
不扶不背难道要抱?
行吧!抱就抱,谁让这人是自己哥夫呢!
邓福豪懒得再问,站起身就要打横抱起叶寻州。
叶寻州从来就没这么无语过,他不愿意去街上,到处都是人,每个人都会盯着他的腿去看,有同情怜悯的目光,也有嫌弃厌恶的目光,他不想像只杂耍猴子一样被人驻足观赏。
现在看来,他要是不跟着一块去街上,邓福豪估计就是抬也要给他抬起去。
“不用,我自己走。”
邓福豪幽幽的看着他,脸上表情发出明晃晃的质问:那你还站在这?
叶寻州硬着头皮一瘸一拐的走出了院子,邓福豪慢悠悠的跟在他身后,跟个护卫一样,生怕他走丢了。
邓早早跟丁美丽在院门口等着没先走,见人出了后,邓早早撇嘴对着人冷哼一声转身大步往前走。
丁美丽又好气又好笑。
混小子不知道从哪学来的小家子气,明明是他自己眼巴巴的等着叶寻州出来,结果人叶寻州一出来他又要摆脸色。
高湾村就是镇子边上,走路过去用不了一盏茶的功夫,往常他们去镇子里买东西都是走路去,有套牛车的功夫人都已经走到镇子里了。
不过今日他们要买的东西多,而且叶寻州的腿也不好走太久的路,所以早就套好了牛车。
邓早早自顾自的爬上牛车,双手抱胸扭着脑袋不知道在看哪,丁美丽上了牛车挨着他坐,凑在他耳边小声嘀咕:“你这脸子甩一早上了,甩给谁看呢?人好不容从村里出来,收收你的小性子,别让他难堪。”
邓福豪搭了一把手,叶寻州稳稳的坐在牛车前头,邓福豪上车挥动鞭子,正值壮年的牛牛抬起蹄子哞哞叫着往前走。
清瘦的背影端坐笔挺,邓早早看一眼就心酸的不行,他小声“嗯”了句后直勾勾的盯着叶寻州背后的几个补丁。
灰色的麻布衣服已经洗的泛白,前前后后有七八个补丁,衣袖裤腿都短了大截,露出皮包骨头的手腕脚腕,也不知道他这身衣服是多少年前做的,补丁缝补的歪歪扭扭,左一针右一针,是谁给他缝补的?
没有谁会给他缝补,他只有一个人,只有一个空荡荡的算不上家的破茅草屋。
邓早早心口抽疼,抿嘴吸了吸鼻子,晃晃脑袋让自己不去想那些事。
“阿娘,我跟你说有些人就是不识好人心,你特意换上的新被子铺好的床,有些人是挨都不挨一下,宁愿在板凳上坐一宿都不敢睡你铺的床,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被子里藏了针,睡一下就能扎一身的血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