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希的目光落在弗洛西半长的头发上。
弗洛西在众人望过来的目光里瑟缩,他低着头,尴尬且不自在地用手去捋自己的头发,动作间反而将原本隐藏着的白发给翻到明面上。
两人离得很近,维希真切地看到那些藏在头发下的白发。大概是他的目光太明显,也察觉出自己的动作反而漏出白发,弗洛西理头发的动作僵住了,手足无措地愣在原地。
小赫煊看了一眼维希,在弗洛西怀里直起身子,为他挡住维希的视线。
维希这才发觉自己动作的不妥,被蛰了一般收回视线。
阿塔兰那句不怀好意的“衰退期”在脑海里一遍遍回荡着,视线流转,不自觉地落到洛维的头发上。
这些白发的出现,不是因为思虑过多、过重,而是那个一听就寓意恶毒的“衰退期”的到来?
#
阿塔兰的目光掠过迷茫思索的维希,最终停在了洛维身上。
洛维冷冷地看着他略带挑衅的表情,隐忍地闭了闭眼睛。
阿塔兰果然发难了:“伊修斯之前和我说你今年已经27了,你看看,你这头发,已经衰退中期了吧?”
洛维忍耐不语,并不理会那带有恶意的询问。
雄虫一生,何其悲惨。
生下来就是工具,平均寿命只在33岁左右,身体羸弱,社会地位低下,若是遇上心怀怨恨的伴侣,婚后还要面对无休止的繁育活动,直到精力衰竭,凄惨死去。
器物一般地生活压抑他们的情感,大部分的雄虫甚至达不到平均年龄就因过度劳累和情绪问题死亡。
倒是也会有恩爱的伴侣,可是说穿了,到底真正能体面活到寿终的雄虫又有几个?
大多数雄虫一生都活不出体面。
那边阿塔兰兀自喋喋不休:“……奇怪啊,你跟在伊修斯身边差不多已经有十年了吧,为什么这么多年你和伊修斯连一个蛋都没有?要知道弗洛西可是不到两个月就有了……”
洛维垂眼,不为所动。
弗洛西被点到名字,反应很大地抖了一下,维希抓住他的手臂以示安抚,目光却是依旧紧盯着洛维,不想错过他脸上的任何一个表情。
阿塔兰也在看,他秃鹫一般紧盯着那张木着的冷脸:“难不成是因为你和他的生育不太合适……?哎呀,十来年了也没有一个幼崽被自己养大,这十年该有多么寂寞难熬啊……”
“要不,你和我试试?说不定我能让你体验一把当雄父的感觉呢。”
轰地一声,维希脑中响起巨大的耳鸣,他不可置信地转头看向阿塔兰,倏地起身指着阿塔兰的鼻子大骂:“你放肆!!!谁给你的胆子和长辈这么说话!!!”
这何止是不敬,简直是要踩着洛维的脸面在地上摩擦!
阿塔兰倒是没想到洛维还没有反应,维希倒是先跳出来指着他怒斥。
他向来看不起自己这个未婚夫,觉得他懦弱无知且愚笨,要不是那一张还有点姿色的脸和只有雄虫才有的生育价值,简直是一无是处。
阿塔兰向来是以高高在上的姿态戏弄他,他最喜欢看维希每次气得要死却不得不忍气吞声、半分不敢忤逆他的憋屈样子。
坐惯了高位,今日猛地被自己看不起的脏东西当着亲信的面子怒斥,虽然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东西,但是看他这横眉冷对的样子,想来不是什么好话。
头一次被指着鼻子骂,惊奇之后,荒谬、可笑与恼羞成怒齐齐涌上心头,他高傲的自尊不允许自己暴跳如雷地打回去,他可以体面地慢慢折磨对方。
他站起来,脸上的调笑转变为暴力扭曲的冷笑,伸手就要去拽维希。
把维希拽到空地上,狠狠地踢断他几根肋骨,一根根折断他胆敢指着自己的手指,让他知道谁才是地位尊贵的主人。
“咔”
是武器被扳动的撞击声。
被暴怒冲昏头脑的阿塔兰听到洛维冷静的低吼:“住手。”
大厅附近的亲信身体都紧绷了起来,他们化出一部分的锋利肢体,蠢蠢欲动地对准洛维的方向。
洛维站了起来。
他手里拿着适用雄虫的小型枪械,枪口正对着阿塔兰的脑袋。
他的手指正虚虚放在扳机上,随时准备扣动。
眼见阿塔兰回过头看他,洛维又加重语气道:“住手。”
阿塔兰的目光环视一圈,眼前的三个雄虫各有各的表现,洛维维希自不用说,意外的竟然是弗洛西,他以一种恐惧但却隐含愠怒的目光看着阿塔兰。
嗤笑一声,阿塔兰不仅没有被恐吓到,反而觉得宅中这三个雄虫都挺有意思,两个不知死活,看似听话的那个其实也不怎么听话。
不禁怒极反笑,生出逗弄的心思:“你不会以为这种武器能伤到我吧。”
洛维冷静地看着他,握枪的手十分稳当:“有话好好说,不行吗?”
回头看维希:“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