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娘讪笑了几声:“这位黑爷瞧您说的,他做了亏心事肯定命不久矣,但我千真万确不敢隐瞒几位侠士啊。”
独朽听此一言,脸上的笑容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反倒是一旁的于云间低着头,颤抖得肩膀丝毫掩饰不住他被嘲笑的事实。
“于云间你……”独朽的话被咽进了肚中,“带我们去她跳河的地方。”周无亦说道。
“啊……?这……”幸春门老板娘神色明显犹豫,只是看了床踏上的苟小一眼,便下定了决定,“好,我和姑娘们说一声,你们跟我来。”
几人跟随老板娘走下了楼梯,看着老板娘一副若无其事般和女子们讲着话,周无亦若有所思地眯了眯眼。
河对岸的船上,几人比肩而立,平静的死水被船桨带动着,泛起涟漪。
水下深不见底,唯有海藻般的水色上,几只蜻蜓飞过。
“要下雨了。”于云间蹲坐在船上,把手放进了水里。
在几人看不到的目光中,幸春门老板娘神色一惊。
“奇怪,蜻蜓飞得好快,难不成是远处出了事?”景幽佳望向远方,云雾缭绕,山尖掩于云中,不像是鬼山。
“鬼山?”老板娘心虚一问。
于云间说道:“鬼山是山上的山神堕了魔,不再有山神的纯粹。”
上次听到鬼山二字,似乎还是在师父口中。
曾经师父便告诉过他们,堕落成魔的山神已经不会再庇佑人们,但它不会显露出来,而是会慢慢——慢慢地把信仰它的人引走,吃掉。
若堕落的山神常年不被信奉,则会慢慢消散。
老板娘仿佛松了口气,不自然道:“原来是如此啊,哈哈哈。”
景幽佳低声道:“自从魔王被封印,魔族被除,鬼山也再没出现过。”
独朽坐在厢座里探出了头,讥讽道:“看你如此紧张,怎么,前面是鬼山,你想把我们骗去同归于尽?”
“没有没有,怎么会呢?”老板娘甩着帕子,似要急得哭出。
“要到小门镇子嘞——!”船民划着桨,扭头拉着长音提醒着众人,该下船了。
“那么快。”独朽弯腰踏出厢座,只是这小门镇子给了他一种奇怪的感觉。
周无亦从袖口掏出两板铜钱,扔给了船民,转身走下船说道:“两个镇子离得不算太远,只是这镇子看起来没有怨气。”
他意有所指地,道,“做了亏心事若不弥补,哪怕跑得再远也会被追上。”
于云间附和道:“是啊,常人说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做了亏心事,便是吓也得被吓死。”
幸春门老板咽了咽口水,拉起了身侧的景幽佳的手,于云间看到后突然上前拍开了她的手:“别碰她,你想做什么?”
老板娘紧张地辩解着:“没有,我只是想拉她去找那条小河。”
于云间的瞳孔在愤怒中渐渐化为竖瞳,景幽佳迅速抓住他的手,遮挡住了周无亦的视线:“既然如此,请带路。”
独朽也不悦道:“抓这儿摸那儿,你是何居心?”
毕竟此女开了个幸春门,他们提防着点儿也并无过错。
跟着老板娘的步伐,景幽佳在后边凝视着自己的左臂,她把手紧紧攥住,阴影掩盖了神色。
于云间发觉景幽佳步伐缓慢起来,转身走去了旁边:“小景。”忽然,他呼吸一滞,盯着她的手臂。
一朵红色花朵在手臂上蔓延而开,周围长满绿色荆棘,二人一眼看出,正是当初蛇骨剑被封印时的花。
“蛇王在搞什么!?”于云间低声吼道。
景幽佳紧皱的眉头突然一松,瞳孔转换猛地抬起了头,粗犷的嗓音在口中发出:“臭小子,可别遇了事便赖本王。她与本王结了契,本王与她自然成为一体,还会害了她不成?凡事还是多顾虑顾虑你自己。”
于云间没来得及反驳,她瞳孔中的血红消散,回过神的景幽佳看着周围,他诉道:“蛇王又抢了你的控制权!”
景幽佳摇摇头,叹了一口气:“自从未尚兰教我们剑术那日,我手上的毒素便开始渐显,花或许代表着毒素吧。”
“蛇王它……”
“自从我手上的毒素出现,蛇王和我的链接越来越强,如今它出现,我是能清楚看到的。”
不似从前那般,蛇王出现会陷入沉睡,如今她竟能清晰看到周围的一切,甚至……能压制它。
原来这便是传说中的融为一体。
剑与剑主的关联随着时日加深,身体显现出剑的本身,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思绪中,众人皆已停下脚步,幸春门的老板娘站在一座池塘桥上,说道:“便是此地,她逃跑时不慎跌落水里,就那么淹死了。”
于云间疑道:“你曾说她跌进了河中。”
“是啊是啊,这不就是个小河吗?她就是在追赶中不慎掉进去了,你看这水,深的呦。”老板娘边说边指着池塘。
荷花在池塘中盛开,几条红色小锦鲤在她的靠近中散了开。
锦鲤鱼身上,没有怨气。
或是说,这个镇子上,没有怨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