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这除族,可不是好除的。
时下重氏族,被族中除族之人,多是犯下大错不被族中所容才除名,是要被世人指责,坏了名声的。父亲和祖父还在朝为官,一旦除族名声受损,对他们仕途不利。
但转念一想,性命都要不保,哪来的仕途,哪管名声如何,保命要紧。
问题是怎么自黑叫姜氏族亲将他们这一支除族,这除族不仅仅在族谱上划去个道道就算的事,得姜家族人在场认证,当然族谱上划下去人名才是落实到实处,一样重要。
要不然,也不必纠结自黑问题,将册子上人名直接划去,就了事了。
这题太难,才压下葫芦又起了瓢,姜沅宁长叹息一声,不自觉地揪了把头发把玩。
得罪某个权贵人家,叫侍郎府的人怕事躲开关系?但,先不说得罪权贵给自家招来祸患,侍郎府那边也不一定能被影响到。
找侍郎府对家投靠过去,叫侍郎府的人恼怒划清界限,除族?这得祖父和父亲筹谋,她要怎么解释?且这也就搅合进夺嫡大战了,不妥,大不妥。
他们这样的人家,还是老老实实地苟着,保皇做个纯臣的好。
要不就跟侍郎府结仇,掰扯老一辈的帐?但这事都过去好几辈子了,怎么也掰扯不上啊,侍郎府势大,他们还得吃大亏。
更主要的是阿爹的观念明显重视宗族关系,他肯定不会答应,祖父那估计也白瞎,这路不成。
这也不行,那也不成,就没有个法子,怎么办啊?
姜沅宁皱巴着张小脸,没看到自己胳膊肘边飘飘洒洒下来几根发丝。
揣着一肚子心思,连在云氏处用晚食时,都神思不属模样,让肖氏和云氏误以为她今日在侍郎府上吃了委屈受惊住,饭食后特意叫下人给熬了安魂汤送到湘院。
微酸的安魂汤喝下肚,姜沅宁都没大反应过来喝的什么,时不时陷入思绪中。
本以为有这么大心事压着会不成眠,却在安魂汤作用下几乎一觉到天明。
坐起来拥着被子,听着外面细碎轻巧的脚步声,姜沅宁还有些发懵,这么重的心事压着,她还睡的这么踏实,她心这么大的么?
拉开帐子子看了眼,发现外面已经天光大亮。
映春走进来,轻声问,“姑娘,这就要起吗?”
“几时了?”
“姑娘,不晚的,这会儿才卯时初点,外面下了大半夜的大雪,是雪映的天儿亮堂呢,”映春说完,又问,“要不姑娘再眯会儿觉,还早。”
姜家没有晨昏定省一说,便是饭食也没说人少就非得一处吃,但家里人是真觉着人少了,凑一处吃饭更热闹些,基本晚食都在一处。饭桌上也没恪守食不言,饭前饭后还能一起聊聊天说说话,再好不过。
“我说呢,还以为昨晚睡的太沉,这一觉天都大亮了。”
“这安魂汤效果就是好,夫人还怕您白日里惊到,”映春说着,去把角落里的炭盆拨开些。
姜沅宁愣了下,“我昨晚喝安神汤了?”想了下,可能是想事情太专注,没留神。
难怪自己睡的那么踏实,她就说自己的心没那么大么。
如此一想,困题再度浮上心头,沉甸甸。
半靠在软枕上,望着窗外亮光,姜沅宁只觉着满心迷茫,情绪不知归处。
……
“嬷嬷,你看姑娘又走神了,姑娘从昨晚就一直走神,今天早起也有心事的样子。”
映春拽了下肖嬷嬷的袖子,小声示意她去看。
肖嬷嬷正让小丫鬟把卧房的地毯拿到雪地里除尘,闻言去看,见自家姑娘正神色怔怔地看着窗前高几处。那高几上放了一个瓷白瓶子,里面插了两只才采摘的怒放腊梅花,但明显姑娘不是在看花,不知想什么入了神,眉宇间还带了轻愁。
肖嬷嬷猜测着,莫不是还在想昨天的事?
等姜沅宁回神,坐在梅凳上由香梅梳头时,肖嬷嬷走到跟前,轻声问道:“老奴瞧着姑娘这几日总是发呆,可是有何烦心事?”
姜沅宁知道自己这几天异常,底下伺候的都有些担心,但这心事可与人说不得,便安慰道:“没事,就是觉着无聊了偶尔发发呆放空下,嬷嬷不必担心,我挺好的,”不好的是将来被牵连的大家啊,唉。
想着,手指头又拽了一绺垂落的发丝绕了几绕,很快又被香梅轻柔地拿了出去,梳成丫髻,外缠两圈绣金丝海棠花缎带,简单不失雅致。
但肖嬷嬷的话也让姜沅宁警醒了些,最起码在家人面前不好频频发呆、心事重重模样,不然岂不叫家人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