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个警察能挣多少,肯定欠了不少钱。他就那样,啥事儿都一个人死扛,没治。”霍惊云说。
“葬礼那天随两份份子钱,多给点。”俞栎说。
霍惊云点点头,不再作妖,拽过俞栎一只手放脸上贴了会儿又放下,两秒钟后呼噜山响。警察生涯培养了霍惊云何时何地秒睡秒醒的本领。俞栎刚停下车,霍惊云就醒了。他猛地睁开眼,里面布满血丝,虽然醒得很彻底,却一声不吭地定在那里。
然后,他转过脸,满是惊恐地看着俞栎说:“灭口谭韬的那个人又出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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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到警队,就看赵菲菲偷感十足地蹑手蹑脚进来。她眼底黢黑,顶着个鸟窝头支吾道:“霍霍哥,您叫查的事有发现。”
行吧,霍霍就霍霍吧,总比祸祸强。昨晚甚是悦畅,今天见了叫鞭炮炸得头发开花的小赵也特别顺眼,正要拍上姑娘稚嫩的肩膀时,才想起这孩子怕不会吓出毛病,才堪堪忍住:“知道了。”这才大步流星去了夏亮办公室。
夏亮本来背对门口负手而立,见他一来,猫腰将门一关,贼溜溜的大眼一扫,拉起他袖子便往桌前扯,边扯边小声说:“叫你说着了,毒死谭韬的嫌犯果然没逃出境。”
“出现就好好查呗,鬼鬼祟祟干什么?不知道还以为咱俩关起门来干啥呢,我回去怎么交待?”
夏亮差点把白眼儿翻到房梁上:“滚!老子清清白白直男一个,谁给谁交待呀?”他打开一个视频,然后点到某一处停下来,上面是个提着木匣子的高大男人,他将手一点:“就是他,8月26号下午1点23分,这个时间你们在干啥记得不。”
映入眼帘的首先是省工大的大门,霍惊云先是一惊,又眯眼注视着锐化后仍然模糊的身形许久:“操,画是他送的,眼皮子底下犯案。这孙子要是再出现,能认出他吗?”
夏亮重重点头:“化成灰我都认识,瞳距、口罩没遮住的三官跟那天下毒的人全部吻合。他杀人那天是光头,根据毛发生长速度推测,这新冒的发茬在合理范围,而且他还是个假洋鬼子。”夏亮声音压得极低,如魅音让人汗毛倒竖。
“假洋鬼子?”
“现在他染了黄毛。还有——”他停下来,神色凝重地看着霍惊云,欲言又止。
“婆婆妈妈的干什么?难不成那人就藏在咱们队里,快说,别卖关子。”霍惊云一只手撑在桌上,话一出口突然联想起昨天晚上的情景,倒吸一口凉气。
夏亮不可思议地盯着他,像是见了活鬼:“你这是……早就知道?我还以为自己是瞎猫碰见死老鼠了,他不在局里,却跟局里某个人有关系。”
“跟我说说经过。”
“你知道我家离尹建那小子租的房子近,上个星期六我骑着小电驴去家门口的菜市场买菜,顺道给他捎了些葡萄西瓜啥的,可我刚停下电驴子就看他跟一一米九的黄毛大小伙子有说有笑出来,我当场就给逼停了你知道吗,大脑飞速运转后,我立马确定他就是杀谭韬的那个嫌犯。见我过去,尹建还吓了一跳。我问他那是谁,他轻描淡写说是自己留学时一哥们儿,便打发那人走了。他是你力排众议选出来又一手培养的,在事情查清楚前我没跟任何人说,包括方局。”
霍惊云的双颊绷出两道弧线,眼底晦暗不明。
“老霍,老霍!哎!”夏亮拿手在霍惊云眼前一晃,他才回过神来:
“我知道了,这事儿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他直起身来往门口走,走到门口又突然停住,转身对夏亮说:“亮爷,谢了。”
夏亮重重点头。
所谓内鬼,难不成就是成日里跟着自己跟亲弟弟一样的尹建?他是在美国读了两年高中,就谋划好了坑害自己的这一天吗?那他的城府可太深了。
但他总觉得这也太明目张胆了:他干嘛要叫一个杀人凶手大剌剌出现在医院,还刚巧叫同事撞见?难道他真觉得,在这帮要么天天枕尸待旦要么天天摸骨相面的刑侦专家面前,自己能蒙混过关?
还是他压根对这人毫无警觉和防备?那他躲闪干什么呢?
怀着这样的疑问,霍惊云叫来尹建,将外门咔哒一锁,下了他手机扔到一边箱子里,走进里间吩咐他锁好门,这才开始了谈话。
“咋了老大,我最近也没闯祸呀,朝五晚九的,比你还早……上班呢。”尹建看了一眼霍惊云绷紧的唇线,声音登时从不卑不亢变作几不可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