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拜拜。”
她如阳光般的笑容,随着她的挥手渐渐消失在浓雾之中。可也因为如此雾变得更浓了,那变得更浓的白雾困住了我的整个身体无法向那栋黑色的高楼走去,不仅四肢被束缚,胸口也无法做起伏运动。
从窒息中又一次醒来后我发现自己正在一片空地上,水泥的地面被杂草冲破而变得支离破碎。白雾之中显出的一些轮廓,看起来像是大巴车铁皮风化后的框架。
我似是坐在一个广场上,总觉得这场景似曾相识。但说实话空旷的广场都长得差不多,虽然觉得像是在哪里,但也无法确定。我向这漫无一人的浓雾中走去,眼中能搜索到的目标就只有一辆相对还算完整的大高巴士。
一种孤独的感觉忽然从我的心底逐渐浮现到了表面之上,心中的一个声音告诉着我,这个世界上,除了我之外,再也不会有第二个人存在。而这样的我,也依旧无法在这个世界上存在下去,与其说我是世界上唯一存留下来的人,还不如说我是这个世界上最后一个消亡的人。
这种恐惧推着我不断向前迈动脚步,尽管疼痛的腿让我走不了多快。但如果能到那辆巴士里躲到雾散去自然再好不过吧?好不容易摸索着到了那辆巴士边,白色的轮廓变得清晰,鲜红的“民众紧急撤离用车”的鲜红字样一点都没有褪色,但黑色的贴膜车窗却让人见不到里面的状况。无奈之中我只好绕到车的另一边,摸索到了车门边的紧急解压阀门,然后用力推开了车门。
有些迫不及待地走上阶梯,可这辆车是全员满座。只是每一个座位上坐的不是人,而是一具具白骨。除了座位上保持着坐拥姿势的白骨,还有过道上躺着的。那伸长了一只手臂的挣扎模样,在控诉着这辆车曾经严重超载的事实。
我自然已经被吓倒在了地上,软地垫上一层厚厚的黑色苔藓,散发出一种刺鼻的恶臭。我踉跄着想要起身,但因为湿滑的地板沿着大巴的台阶滑出了车内。摔倒在地上的我全身的关节都发出剧痛,无法使出一点力气。
心中忽然出现了求救的念头,可向四下张望只有那片浓雾,什么都看不到。无助让泪水从眼角落下,水滴划过脸颊的痒感忽然盖过了所有的疼痛,但也没能让孤独的无助感好到哪儿去。
那是多久之后呢?纵使浓雾带来了潮湿,泪水也已干涸。痕迹让脸颊的皮肤有些紧绷,但耳中的脚步声却愈加清晰。
全黑的皮鞋在白雾中变得渐渐清晰,我却开始后悔刚刚能有人来来帮我的心愿。本因孤独而害怕,这会儿却又害怕有人看到我这番无法挣扎的丑态。那脚步离我的眼睛越近,那种绝望感就越是强烈。
“渊!没事吗?”在这个熟悉的声音响起时,我不知该羞愧还是该觉得幸运。
“昊?”虽然带着口罩,但我还是认出他的脸型。
他给我的嘴蒙上了一块布说:“赶紧找个掩体到室内,海岛气候空气对流频繁,本不应该有这么浓的雾才对。这里靠近工业区,每有化学工厂仓库泄露就会产生这样的雾气。不了解那边发生了什么,所以还不知道这雾气中有没有毒。”
“靠近工业区?这里是哪里?”
“应该是滨美校车中心的区间巴士站。沿着快铁的高架轨道穿过北冰森林就能到达圣卢娜,再接下来的路就熟悉了。”
我们曾到过圣卢娜,那边还有幸存者社区。这样我们就完成了环岛的任务,开出了沟通岛屿的道路。
可我在他的搀扶下站起身来,发现浓雾几乎遍布每一个角落。在什么都看不到的状况下,他是如何做出这种判断的呢?
“他当然知道了,因为这些都是他打造出来让你看到的。”
随着另一个女声的响起,又一个穿着红色裙子身材格外高大的女人出现在了这场白雾之中。而她之所以显得高大,是因为她腿上戴着的外置机械骨骼。这并不是我第一次见她,可她上一次对我们发动攻击是在丽影。自从我们坐船离开丽影后,阿高和她,就再没有一个丽影的攻击者追上过我们。
“他打造的?他怎可能打造这片浓雾?”
“对AI来说这不是件困难的事吧?他们可以随时联系云网控制卫星,地球气候就是因为AI擅自篡改数据引发蝴蝶效应让地球生态系统整个陷入了混乱。人类看起来得益于大灾难像是战胜了AI,但这些灾难不过是AI自以为是搞乱了自然本因有的样子而自食其果。他们不仅自我迎来了毁灭,还让上亿的人类跟着死亡。虽然少数的人存活了下来,但那不过是因为人类本就属于自然的一部分,他们归于自然而成为唯一的智能物种留在了地球上。如果不除去这个世界上本不属于自然的AI和改造人,一样的历史只会重蹈。”
“AI难道还在这个世界上存在吗?”
“你身边的人不就是吗?”她回答到,“你已经想起来了吧?你所谓的好朋友就是AI转化而来的闭环人形机器人。”
我看看昊又看看那女人,这白雾之中唯一的两种颜色。然后说:“怎么可能?这世界都没有能正常供应的电力,如果昊是机器人,怎么可能在这个世界上生存这么久。”
“陈木匠的小儿子!”她手伸进背包甩出了一个球,那球咕噜噜地滚到了我的脚边。那模样把我吓了一跳,忍不住向后退了几步。但意识到自己离昊太近后又赶紧移开了步子,只是视线还是忍不住去看那个球形的脑袋。那是陈木匠小儿子的脑袋,虽然额头上缺了一大块但并没有因此而变得血腥。瞪得老大的眼睛边只有各种电线,比人的血管要硬得多。逃跑后失踪了的小儿子,果然已经葬命在她的手下。
“陈木匠修复了这么多太阳能电板都没法让他儿子启动,只能在某几天以节能模式启动。但是昊不仅每天都活着,还干了这么多的体力活……”
“如果他利用的是生物能呢?”
“怎么可能有这么高级的科技?”
“怎么可能没有?AI早就已经研究透人体的生物能机制,只是他们认为这种方式低下没有对自己的身体进行改造而已。在能源匮乏的时日,他们完全有可能将自己的身体向这个方向改造。”
“为……”
“为什么一定要纠结在这种地方呢?”她打断了我说,“只要抛开他的肚皮,真相就能大白在你眼前了吧?人类之神?”
人类之神?这是凤凰岛上的原住民对我的称呼,她不会这段路上一直在暗处跟在我们身后吧?
还没等我确定这个问题的答案,一道光就闪过了我的眼睛。那女人的右手从腿间抽出了一把剑来。因为那剑和外置骨骼的颜色一模一样,所以现在才让人看到。
不带一丝犹豫她就拿着这把剑向昊飞奔而去,带起的风将周围的白雾翻滚起来形成了一朵朵云彩。
几乎是以不及掩耳的速度,那身影已经飞到了昊的面前向他挥剑而去。昊则捡起了一小块水泥块勉强阻挡。不过这过重的重量让他的速度受到了限制,很快抵挡不住她的攻击后只能节节后退。手上没有了可格挡的雾气后他一步步向后寻找到了一辆巴士骨架当作掩体。机智之下找到了一根钢棍。
好歹有了兵器后两个人终于起了对峙之势力,棍来剑往闪出一道道静电成了白雾中不多的亮点。这时才回过神来的我照着电光寻去,终于看清了两个人的动作后,剑刃划过了昊的手臂,比她衣服还要鲜艳的血从昊的手上飞溅成了一朵红花。
这团鲜血震惊到了所有人,当然也包括那个女孩。她原本迅捷的身体一下子定在了原处,怔怔地看着昊还在流血的手臂。
血也同样沿着剑往下滴落,昊趁着她还没反应一步向前,铁棍打到她的手后剑落到了地上发出了咣当的清脆声。他一把夺过了那剑向女孩挥去,这才回过神来的女孩向后退了一步,剑割破了她的幕蓠掉落下来将她的脸暴露在我们的面前。
“露娜!”我才刚叫出那个名字,昊已经举起了剑来。
“Chris!不要!”
可我的命令还没来得及传达,剑已经刺穿了露娜那姑娘的胸口。还没回过神来的露娜看看自己受伤的胸口,那胸口没有流出血来,反而皮肤像是金属一样落下了碎片。
“你才是机器制成的人,不过没有灌注真正露娜灵魂的你,本也就没有存在的价值。我本已放你一命给你自由,可你为何又要执着不悟?”
他抬起了另一只手,另一手上握着的铁棍刺入了她胸口的另一边,两根利器将她的身体紧扣在破碎的水泥地上。她没有挣扎,但纵使是挣扎也因为身体被紧扣而无法动弹,她瞪大的眼睛里除了惊讶便无其他的表情。
“这是你企图弑父的惩罚。在有人踏足此地之前,就好好在这里反省吧。”
“这是什么回事?”我远远地透过迷雾看着那两人,却不敢上前一步。
“反正你都已经想起那些事了吧?别再继续用遗忘来欺骗自己了!你可以试图封住所有人的嘴,删除书本上的历史,却永远都不可能改变自己已经做下的那些事。”
白雾后明明响起的是记忆中那位大露娜的声音,当我转过眼时,那个方向却出现了一支箭向我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