萨曼尔没想到诺亚血性如此之大。
在亲眼目睹六名近卫被杀后,如今竟敢袭击他,怕是抱了激怒他以求死在他手里的决心。
他讥笑:
“省点力气吧。你得死在镜头前面,演完这一场秀。”
诺亚当然知道,目睹首领被当众杀害,会对唐洲灰人的士气造成怎样的影响。
本就苟延残喘于深水,不见天日,如今地上人步步紧逼,他们被压抑许久的反叛精神,恐怕要不合时宜地爆发。
还不是时候。
先前派出去四处扰乱视线的灰人现在正在陆陆续续往回赶。
即使灰人全都聚齐,也敌不过萨曼尔一人手下的兵力。
蛰伏,唯有叫他们蛰伏,才能保存力量,才能留存下去。
他们当年,不也是这样过来的吗?
诺亚一心求死,牙关微启,伸舌,用尽全力咬下。
萨曼尔一时不察,没听到诺亚的回答,侧头看去,才发现她唇角溢出止不住的血。
“军医!”他表情骤变,迅速卸了她下巴,强迫她松了劲。
诺亚齿关已无法咬合,可她刚才那一下存了死志,几乎将舌头咬断,剧痛使她脸部扭曲。
下颌被卸后,血水源源不断血泉一般涌出,诺亚整个前襟都被浸得湿透,可血水还在流。
位置特殊,也不能用普通的止血喷雾。
军医搬出专机上的医疗舱,几人合力将她强硬按了进去。
医疗舱配备有最高级的修复液,只要还有一口气,进去之后就会被固定伤势,缓慢修复。
唯一的缺点是,为了疗效,这种修复液是不含麻醉的。
细胞生长。
细胞分裂。
细胞愈合。
萨曼尔坐在一边,抱臂冷笑:
“有我在,你别想搞小动作。”
诺亚在医疗舱里痛苦痉挛,可手脚都被强拘束带绑住,像只被钉死的鱼。
修复液只能修复外伤,流失的血液却要另外输液。
军医刚才已经抽了血样,此时却面露难色:
“她的血型很稀有,和您一样……”
萨曼尔眯眼:
“难不成你要我给她输血?”
军医顶着压力,解释道:
“飞机上血库的备用血不够,如果不尽快输血,恐怕赶不到落地。”
“……”萨曼尔脸色极差,但为了不让诺亚死在他手里,影响之后的行刑,他还是撸起袖管,放到军医面前,摆出抽血姿势,极为不耐。
军官抽了血样,注入终端进行了初步检测,检测结果出来之后,反而迟疑地咦了一声,快速瞥了他一眼,像是在犹豫,要不要再来一管血。
萨曼尔看着躺在医疗舱里脸色越来越白的诺亚,就好像看着自己的功勋在流失,斥道:“有话直说!”
军医神色闪烁,支支吾吾:“出了点问题……呃,我是说……你们的血液分析报告显示……”
“显示什么?”萨曼尔轻慢挑眉,“难道我们是亲兄妹不成?”
军医噤声。
萨曼尔的表情渐渐凝固了。
“不可能!再查!”
他将手臂再次搭在桌上,叫军医抽血。
可第二次,结果还是一模一样。
“直系亲属不可输血……被输血者可能会增加患遗传病的概率。”军医为难,想的还是怎么救病人。
萨曼尔短暂的怔愣后,忽然回过神来,哈哈大笑:
“你是不是糊涂了?这个罪人,一天后就要被处死了!她哪来的时间得什么遗传病?”
军医被他点破,恍然大悟的同时,也从心底升起一股寒气。
胶管最终还是连接了二人血管,殷红血袋挂在输液台上,鲜血一点一点从萨曼尔体内流向诺亚。
面无表情的萨曼尔在沉思刚才军医爆出的一个惊人事实:
他居然,真的和诺亚是亲兄妹。
萨曼尔从小就生长在实验室里,再大一些就被送去部队,不到十岁的小豆丁,跟一群比他大一轮的哥哥叔叔混在一起,从没见过父母,也不知自己有父母。
沉默半晌,他粗声粗气问她:
“你父母是谁?”
诺亚闭着眼,没有理他。
“说话!”
他伸手进医疗舱,掐了一把她身上一处伤口。
诺亚身子瞬间绷紧,闷哼一声:
“灰人朝生暮死,我有记忆起,父母就不在了。”
按照唐洲灰人比北联短得多的平均寿命,就算十八岁生孩子,到二十五岁死亡时,孩子也不过才七岁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