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不通,全国通用的友好招呼怎么会不管用。
早知如此,不如刚才死了好,如果稍有不慎,牵连全家,会让她悔死。
那到底,是该还是不该呢?
刚才听见的是暴君的心声吗,那为何此刻听不见了?
“民以食为天,陛下为天子,更应保重龙体。”江云悠说,“微臣只是忧心陛下。”
方才全场寂静,说明之前的话题多半同这方面有关。
打招呼错了,总不至于拍马屁也错吧。
“是么。”
皇座上的人起身,不紧不慢地拨弄着手中的玛瑙串珠,到了江云悠面前。
“卿难道不怕死?”
心知肚明的事被点破,江云悠垂着眸。
视线中是暴君的帝袍下摆,刺绣精美繁复,高不可攀的威严。
她这下是真有点想哭了。
怎么这么点背啊,这暴君是个不爱听马屁的主!
难道天要亡我?
“怕死,但也忧心陛下。”
江云悠说得异常坚定。
宁邵垂眸。
江云悠跪在那,下唇咬紧,交叠的手不停地颤抖,都显出了她心中的害怕。
神色却很坚定,也很安静。
他沉默良久。
久到旁边的大臣都升起不安。
而江云悠快疯了。
——她听到暴君在想杀还是不杀。
最后他轻飘飘地下了决定,拖下去。
江云悠:……
她已经快被折磨得虚脱,只想说句艹!
这下是连挣扎都放弃了。
罢了,好歹过了十五年的好日子,也算值了。
宁邵微微抬手。
一旁的太监极有眼色地捧着玉盘上来,接住了扔来的红色玛瑙串。
玉石碰撞地叮当声响在头顶。
“退下。”
两个字清晰落在耳边时,江云悠没克制住惊愕地抬头。
暴君已经转身朝皇座去。
“谢陛下!”
江云悠叩谢。
虽然不知为何暴君改了主意,为这不杀之恩,她声音很感情饱满。
此番算是体会到何为伴君如伴虎,虽然她什么都没做错,那一瞬竟不由自主的升起感激之情。
朝堂太可怕了。
我要回家找娘亲。
江云悠几乎在心中仰天长啸。
眼前玉珠轻晃,宁邵摩挲着龙椅扶手上镶嵌的宝石,看着江云悠重回队伍里,几不可察地皱了下眉。
他重新拿了串手珠,嗓音被权威浸染得不疾不徐。
“孙侍郎,朕忽然想起来当日粮仓折子上,落的是你的名,以及——”
他目光一一扫视,所过之处都垂着头。
“还有你……陈卿。”
被点名的陈席裕抬头,对上双居高临下的眼,瞳孔如浅琥珀琉璃,泛着冰冷机械的光。
他心绷紧了瞬,同孙侍郎对视后,又放下心来。
因着夜煌帝狠厉的手段和不近人情的冷血,无人不畏惧,但在政事上对他总有几分轻慢。
到不是说夜煌帝愚笨,相反,他格外敏锐,却也不是什么明君,全凭心情。
“回陛下,确实如此。”
孙侍郎率先出列,他眼眶泛红,神色却很平静,好像不知刚才死去的人中有他的三儿子。
“臣刚才已尽数禀告陛下。”
宁邵靠着龙椅,“朕没听。”
这是要他重述一遍。
但夜煌帝靠着龙椅,双眼微阖,也不像要认真听的样子。
折磨人的法子罢了。
但很快孙侍郎发现了不对。
宁邵不仅认真在听,而且开口直至要害,问得他冷汗直流。
朝中的大臣也不由惊愕,一时间各家心思涌动。
江云悠不知道这风云诡谲,她后背湿透了。
只是想皇宫一日游,不想如此惊心动魄,右边空荡荡的位置时刻提醒她不是幻觉。
差点就没了。
而且那听见的声音怎么回事,真的是暴君的心声吗?
早在江云悠怀着记忆醒来的时候,就已经仔细思考过穿书、系统等等可能,然而她想尽生平的阅读,不像任何一本看过的小说。
也没有系统喊她宿主。
所以她为何会听见暴君的心声?
——聒噪。
低沉的声音响起。
江云悠噤若寒蝉,她屏住呼吸。
不是吧,难道暴君可以——唔,伟大的陛下也能听清她的心声吗?
努力想停住却根本控制不住的思绪即将如奔腾的野马时,她看见了出列的朝臣跪下大喊陛下息怒。
呼——
应只是巧合。
江云悠松了口气,可就这一惊一乍下,突觉眼前发黑,像被当头敲了一棒。
这感觉很熟悉,娘胎里的孱弱让她经历了太多次——她要晕了。
身体缓缓地倒下。
别,不要!
江云悠努力挣扎想清醒。
好不容易死里逃生,而且若是惊动太医,万一发现她是女——
她终究还是没撑住,晕了过去。